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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绮憋着嘴生闷气,愤愤不平的不愿再多说一句,倒是宋氏这一天的心情着实不错,春暖阁的小贱人没如愿,她可真觉得欢心舒畅。不过,好得她也是景府的主母,如今因为这件事连累府里名声,更不消说还有可能影响她嫡亲女儿的婚事,京城说大其实也就这么大点地方,妇人圈子里来来往往几回,什么消息打听不出,是以,宋氏幸灾乐祸的心思原本还歇了不少,但可巧的是,她今日刚得知一个消息,所以,月绮的婚事基本就定下了,也没甚旁的好影响的。
明绮算她半个嫡女,婚嫁之事她心里也有了合适人选,宋氏虽然性子耿直不服输,但和景狄结发这么十几年,还是颇有些了解他为人的,她心里的这门婚事,景狄保准一万个同意。到了到了,宋氏越来越觉得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经此一事,春暖阁里的娘俩往后可就再没脸蹦?了,只消想想,宋氏就觉得十分解气。是以也难得的没有在景狄责骂她嫡亲女儿的时候出口阻拦,反而闻言劝慰着,好得向月绮许了大堆新晋的衣裳首饰,才堪堪哄得月绮没有绷着张脸。
一顿饭,桌上众人心思各异,有的味同嚼蜡,有的满心欢畅,不过明绮皆不属于两者,她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当然是oss没有让她开口的前提下,能少说便不说,只安心的吃着自己面前最近的几小碟子菜。
晚饭用的时间不久,景狄也没心思考校两个儿子一个女婿的学问,挥挥手便让众人回自个屋子了。明绮回院子的时候,脚步慢了慢,还是拐了个弯去了一趟韵绮的小院子。
相比较昨日晚间小院子门外跃跃欲试的下人们不同,只短短半天,除了几个院子里服侍小姐的丫鬟,连打扫的嬷嬷都没了踪影。一掀帘而入,韵绮半靠在床沿上,神色直直的看着窗外,夜色渐黑,屋子里昏昏暗暗的也没点个灯,更显得韵绮虚弱萎靡,面色苍白。只一日,明绮便知道,昨日的韵绮虽伤心,却有希冀,今日,却是实打实的,没了念想……
“娘,我说过吃不下,你别拿过来了,呵,吃了有什么用,要这副身子还有什么用,还不是随意连个粗鄙不堪的下人都能嘲笑一番。”韵绮听到响动,也没丫鬟进来通报,她以为是去弄吃食的夏姨娘进来了,声音幽幽的也不侧目,带着一丝难言的,死寂。
“韵绮。”
明绮刚一开口,靠在床沿上的韵绮反射性的猛然直起身子,陡然转过身子,只一瞬间的凶狠之色,倏然又恢复宁静,靠了回去。语气淡淡,微不可查,若不是屋子里也没旁人,明绮恐还真听不真切,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冷意。“你也是来笑话我的吧,可惜你来迟了,早来些时辰,我还真扛不住,不过现下听得多了,我也习惯了,你就是再多说几句,我也不能如你愿的哭出来……”
韵绮自顾自的说,明绮安静的听,一句话也不插进去。
“看不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我知道你要说我自作自受,不过,你又能好哪去?……”韵绮一顿,也没再说下去,只静静的,出神的,一直看着窗外面。
半昏暗光色下的明绮,神色模糊不清,晦暗不明,“你说的对,我又能好哪去?”今日她去过襄阳侯府之后,很多事情都如同一个缠绕的毛线球一样,豁然间找到了线头,一个接一个的明朗起来。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活着,谨言慎行,足不出户,有时更要装傻充愣,能不得罪人的前提下,绝不多惹旁人一句,做事不冒头,不冒进,景家四个女儿,她从来想的就是能在明面上不垫底就行。
从侯府回来的路上,甚至直到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发呆的时候,她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如此缩手缩脚,不敢说,不敢言的女子,还是原本那个她吗?她甚至想深了,都会看不起自己的怕事。
但就在刚才,宋氏小声带着讨好般的哄着自个置气的嫡亲女儿,许这许那的时候,她瞬间就想明白了过来,在这幽幽深宅里,她首先的目标得是活着,谨慎的活着,其次,才是随性无畏的活着。若她托身在襄阳侯府,她或许也会是楚谦月那样爽直活泼,无所畏惧,肆意任性的活法,但偏偏她是一个实质的庶女,是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能首先活着,而后,才是体面的活着!
冬姨娘为何常年蜗居在府里的角落,从无人见过,当年的春姨娘为何进门不到一个月就莫名其妙的没了,还有,还有她不明不白就淹死在荷花池里,身子苍凉单薄的带着她未出世的弟弟,无人多问津一句就香消玉殒的秋姨娘,明明老夫人老家有个亲弟弟,可景府却从不与这一支有明面上的来往,却暗地里定期送去大笔的银钱,还有南绮,她温和厚道的大姐,新婚妇人眉间浓的化不开的愁绪,丈夫纳那样的贵妾,自己娘家竟没多说一句。
这一切的一切,明绮不是不知,而是不能知道,她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连宋氏这般直耿耿性子的人,她都一直在府里银钱,莫名其妙会定期少一笔的这件事上默许,明绮想不出她傻乎乎站出来维护正义的原因!
是以,她想通了,想细了,也想的心安理得了,便,这样吧,一世谨小慎微也没什么不好,相比较大多数的红颜薄命,心比天高,她景明绮的命还是要比纸厚上不少的……
“我常常看不惯你的装巧扮乖,自命清高,看不惯你争这争那,眼高于顶。呵……但其实,我自己也何尝能好到哪去?不也是个自私无用的人……”明绮早就明白,这满府里,真真能懂她的,便是眼前这个妹妹。同是庶出的女儿,同样羡慕嫡出小姐的风光,同样深入骨髓的担忧着自己的未来,惶恐着景狄为了高官厚位将她们随意许配。韵绮能看懂明绮的想法,就如同看透自己的内心一样。
“但,我们也是有不同的!”语气骤升,明绮眼神明亮的凝视着韵绮,“我虽然自私无用,但我从不存害人之心,我虽防这防那,谨小慎微,但我却能摸着心说自己问心无愧。你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