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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一听闻景文桐要成亲的消息,桌上众人俱是没反应过来,生生被惊在了原地。要知道,景文桐此去西南临州,路上耗时就不短,自他离开之日算起,也就过去几月余,景文桐居然就将自己的婚事给定了下来。而且,看景狄的意思,女方还很可能是临州县当地人。
“文桐来信我已经细细看过,也与母亲商量了一番,夫人,你按照几个哥儿的银例给文桐捎去一份。对方府上催的急,此番看来,应是要在任上办婚事了。”景狄看向宋氏,慢慢说道。
宋氏脸色一变,原本她还暗自欣喜景文桐到了娶了个地方县里的野丫头,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结果,老爷居然说几个哥儿的银例要相同?“老爷……文桐是府上出去的,他婚事上贴补银例,自是应该,可……我们青哥儿,可是正经的嫡出,”宋氏声音越来越弱,“岳家又是胡大人府上,自是不好疏怠……”
景狄顺手抹了两把刚养出来的青须,神色不变,“都是府里的哥儿,一应待遇自是要差不多,若几个哥儿姐儿嫁娶之事贴补的银钱上有差别,莫不是让人寒心……也算是在你膝下养了那么些年,不要做得太过。”
越听,宋氏的神色越是僵硬,她原本打算着给景文青的婚礼要好好大办一场,广宴宾客,十里长街,那个预算数目,怎么可能再复制一份给景文桐!
“老爷……青哥儿……”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到底也是府里一起长大的,你也忍心让孩子们心中有怨?况且,夏姨娘送去庄子里,她的那些私钱通通充了公,本就是应该留给桐哥儿和韵绮的,这事过了也就不说了,此番两个小的一道办婚事,还能分出厚彼来。岂不是让外人看我景家的笑话!”宋氏话刚一出口,就被景狄拦腰打断,不徐不疾的教训一通。
宋氏半垂脸,暗自嘀咕,“我也不是这么个意思。”
“另外,你自己要贴补文青多少银子,一律从公中走账,再补给桐哥儿多少。”
景狄的一记晴天霹雳,直震得宋氏急红了脸,声调猛地升高。“老爷。这又是为什么!”宋氏粗喘两口气。愤愤不平,“若是说公中给各个哥儿的银例一样,我也就罢了,可我贴补青哥儿是用的我自己的嫁妆私钱。哪能再从公中走账给文桐!”宋氏这笔账还是算得门清儿,她自己贴补多少给景文青,自己出了钱,还得再从公中贴钱给景文桐,将来这整个景府是要留给景文青的,公中钱少一分,就是景文青的银子少一分,怎么算,都是自己这房吃亏。
“这事儿我和母亲就定下了。不得再有异议。”景狄一锤定音,复又觉得语气过于强硬,软下态度劝向宋氏,“桐哥儿本就在临州县成亲,我最近朝廷事情缠身的紧。你又要操办文青的婚事,几个小的也去不了那么远,眼瞧着到时候桐哥儿的婚事上我们就得多有亏欠,可文青就不一样了,京城里大婚,我们怎么都能帮扶不少。”说道此处,景狄语气变硬,“倘若,你还是不同意,那我便将夏姨娘从庄子里带回府中好好休养一番,再让她替我们去临州县参加桐哥儿的成亲礼!”
宋氏梗着脖子,双眼瞪如铜铃,憋着嗓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儿,僵在那儿好半响,还是软了下来,不甘心的答应了一句。宋氏自然知道景狄是不可能将夏姨娘再接回附中的,生了那样的病,岂能再回来,可若是因为此事让景狄对景文桐和韵绮心生歉疚,暗中贴补银钱,那还不如走公帐,最起码,她能知道贴了多少银子过去。
长辈商议,明绮等一众小的自是插不上嘴,只静静坐在原位上喝茶,杯盏里是陈氏刚送过来的锦州新茶,芬香四溢,入口先苦后甘,咽下之后,唇齿间俱是淡淡的清凉味,最是适合这个季节,外头茶贩子正经售价都快抵得上一桌饭钱了,是以,一众小的品尝此茶也乐得舒坦。
明绮端起茶盏,轻抚杯口两下,缓缓抿了一小嘴,果真锦州新茶是名不虚传,舌尖余味丝丝入扣,经久不散。
宋氏和景狄的对话,明绮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也透亮儿,只要往细了想想,景狄此番作法,定是景老夫人授意的,且连治宋氏的后着都预备在那。男人对付内宅之事,远不如女人来的透彻,带夏姨娘进府就是一招敲山震虎,直接将宋氏给噎的无话可说。
况且,这些都不是关键,明绮暗自心想,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后头,什么样的事情才会使景老夫人授意景狄对于庶子态度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再往深了想,只有一个可能,景文桐在临州县的岳家,景狄和景老夫人绝不止是满意二字,很有可能要用上高攀一词。至于究竟高攀到什么地步?西南临州县是成将军驻军重镇,成将军一生戎马,膝下子嗣不多,与景文桐年岁合适的也没有,那么,明绮猜测,很可能是十分得信于成将军的某个下属之女。
要知道,西南成将军和驻军东南边境的魏将军,虽同为朝廷武将重臣,分别握有朝廷四分之一的兵马权,但在明绮看来,这两派完全是不同的势力分布,想必景狄久混官场,也定看到了这一点。当年新帝等级,成将军虽未及时赶到京城兵援,但却无谋逆之心,而魏将军,与皇上从朝堂斗到边关,从官员安置争到文武阵营,是今上心头最大的一根刺。照这形势发展下去,魏将军一派绝非良木,天下初定,各地欣荣发展,若在前朝,同时祸出南北两地,灾区老百姓早就揭竿而起,各地反军势如水火。
可这几个月来,虽然百姓流离失所,灾区情况严重,但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可遏制的反军势力,这其实也是今上的欣慰之处,只要度过这一劫,天下盛世的基础早就筑好。
而成将军,明绮虽不能肯定他将来的官道运势,但有一点事能确定的,朝廷不能连失两大员武将将军,同时收归两地军心是难上加难之事,且,难免让皇上背负不仁不义,枉杀功臣之名。所以,皇上非但不会动摇成将军的势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少近十年,反而会愈加重要。毕竟,皇上手里真正握有的,只有赵延南和秦国舅加起来天下二分之一的兵权。
可不管宋氏如何,景狄景老夫人如何,府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人作何猜想,明绮目前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她等待许久的一个机会,终于能看到曙光了……
直到第二日清晨,景文青才姗姗回府,迈着悠闲又有些摇晃的步伐,原本景狄对景文青在外面结交狐朋狗友一事,深恶痛绝,但自从景文青托自己朋友谋到了一个不错的差事,结束官身候补的头衔之后,景狄对景文青在外面厮混的事儿,也不大管了,只消不听到自个嫡子在青楼妓院里为了女子一掷千金,或者在赌坊里输的被人当场扣押,景文青的应酬,景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自信他闹不出什么大事儿。
明绮第二日来正院请安的时候,恰巧碰上刚回府的景文青,一向来,明绮在府中最不熟悉的就是这个大哥,此番见着,也只行了个礼。倒是宋氏,脸色十分不虞,苍白交错的,眼皮底下泛青丝,一看,就是一整夜都没睡好的状态。没说两句,就让明绮退了出来,单独留景文青在屋里问话。
明绮自是早有心理准备,早间翠花伺候梳洗时,就有第一手资料奉上。据说昨晚景狄去宋氏屋里待了一刻钟时间,而后景狄去了鹃姨娘的院子歇息,宋氏整整在房里闹腾了近大半个时辰才算完,霹雳乓啷的声音不绝于耳,院子外过往的下人都有听见,只不过不敢多停留。连在府中小住的南绮和月绮前去劝说都被骂了出来。
府里下人猜测是因为老爷连续多日睡在鹃姨娘房里,惹得夫人醋性大发,但明绮估摸着,*不离十的应该是宋氏知道了景文桐的岳家,且明白过来自己被景狄和景老夫人俩联手摆了一道。
宋氏能还有耐心克制住火气,淡淡说了句让明绮退下去,已然大大超过明绮的心理预期,忙不迭的各行了一个礼,朝着宋氏和景文青的方向,一个快步的就出了正院。
凡事都讲究时机之说,有些事,缘是天定,份是人为,可缺了这九分的人为,那一分天定绝成不了大事!明绮今儿,就得抢得事情先机,去忠勇伯府寻求楚谦月的帮忙。此时,楚谦月已经与陆博远完婚,成亲当天,明绮借病未曾参加,而后一段时间里,明绮更是未曾踏入过忠勇伯府大门一步。
可此次,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明绮得去见一见楚谦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