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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能看到楼道口的火已经灭了,楼房外面一层的墙壁被大火烧得变成了炭黑色,仍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呛人的焦糊味。
秦大夫右手握成拳,虚虚的掩着口鼻,不停地咳嗽着。因为刺激而红了一圈的眼眶已经蓄起了薄薄的水汽。
艾老板听到她的咳嗽声,无意识的皱皱眉头,然后侧向小区大门口围观的人群,说:“走吧,去外面等。”反正火已经灭了,消防人员还在做排查,出去等一会儿也好。
外面虽然人多,空气比较闷,但是怎么也比这样近距离地吸入焦炭味来得好。
咳得满脸通红的秦大夫揉了揉直挺的鼻梁骨,抹掉眼睫毛上沾着的眼泪花子,跟着艾老板亦步亦趋地往外走,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的看一眼被艾老板握着的左手,总觉得冰凉冰凉的,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舒服得让人不想松开。
“欸——这是你丢的东西?”门卫老大爷叫住了正在往门口走的艾老板和秦大夫,手里面还提着那一口袋被艾老板一撒手就扔到地上的东西。
刚才艾老板跟一阵风似的往前面跑,差点把这位老大爷掀翻在地,待得回过神来,就只看见散落在原地的购物袋和袋子里的食物。
唉,你说这闺女。老大爷暗自摇摇头,移步过去替艾老板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会子见她过来了,便打算交给她。
“呃,是。”艾老板松了握着秦大夫的手,这才发现自己还有一口袋的东西落下了,“谢谢您啊大爷。”
秦大夫瘪了瘪嘴,收回左手,紧紧地握成拳,然后将手收进了裤兜里。看着门卫老大爷的眼神颇有些不满。
可怜门卫老大爷刚刚把那一口袋的东西递给艾老板,还没能回味一下艾老板柔媚的嗓音,就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目光刺激得一缩手,背后还冒出了一身冷汗,害他差点以为自己中邪了。
“哎呀,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老大爷笑眯了一双挂着硕大眼袋的圆眼睛,厚实的手掌在胸口重重拍了两下,一身的皮下脂肪都跟着一起颤动不已。
艾老板眉毛一挑,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还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随即又望向远处逼近收尾阶段的救火工程。
秦大夫迈了一小步,贴到她身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救火队看起来像是已经完成了排查任务,正在往警戒线外面撤离。
“怎么样啊?”有急切的居民迎上去询问道。
打头过来的可能是负责人,他用词还颇有些谨慎,“哦,火已经扑灭了,是电线短路引起的。还好不是很严重,就是楼道口的情况比较糟糕,别的没有太大的影响。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再详细调查一下,可能今天晚上还是不要住进去的好。”
周围围观的人群听到这话都唧唧歪歪起来,不外乎就是觉得晚上没有地方可以去。有些胆子大的想直接回家去住,被旁边的人劝了下来。有些只穿着睡衣拖鞋就逃出来的更是头痛,身上除了一把门钥匙,可能什么东西都没带下来。
秦大夫倒是淡定得很,她习惯了出门的时候把什么东西都准备齐全,除了换洗的衣服比较麻烦,别的她还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而且听那个负责人的口气,应该也不会拖上太久,可能一两天内就能搞定。
她表情轻松的看着四周的人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一群面有虑色的脸孔中很是扎眼。
因为站在艾老板背后,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此时艾老板有些纠结的神色,只是径直溜进了门卫室,管门卫老大爷讨回了之前放在这里的白大褂。
她的洁癖不发作还好,一发作起来就恨不得看见什么都往消毒水里扔。每天上班穿了的白大褂下午下班顺手就带回来洗了,早上出门再带出去。今天本来也是打算拿回来洗一洗的,谁知道刚到小区大门口就被告知单元起火,干脆就先把白大褂放在门卫室里,等可以回去了再来拿。
秦大夫一手抓着叠的整整齐齐的白大褂出了门卫室,迎面就撞上了一脸冷淡的艾老板。
她其实还真的挺想问问艾小姐有没有打算好去哪里过这两天,但是转念一想,又怕人家嫌她啰嗦多管闲事,况且艾小姐又是本地人,怎么可能没有住处,索性就什么都没问,弯起嘴角对着艾老板笑了一下,侧着身子就要从旁边过去。
走了一两步,却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自己,转过去一看,竟然是一直不大乐意搭理自己的艾小姐。
秦大夫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很是疑惑地问她:“你跟着我干嘛?”
“那个……”艾老板眼神游移不定,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我……没带身份证。”
“所以?”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借你的证件,去帮我开一间房?”斟酌了半天才把话说明白,可是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呃……”秦大夫下意识摸了摸裤兜里的身份证,粉色的双唇微微张开,“这个,我也打算去找一间旅店开个房间住来着……”
“……”艾老板太阳穴旁边的青筋有要突起的趋势。
“嗯……”挠头,摸脸,然后眼神特别真诚,“或者,我们可以开一间双人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艾老板倒吸一口气,嘴角隐隐的有些抽搐。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说“介意”!介意倒是真的介意,可是却不能说!谁让自己先向别人求助了呢?这会儿人家好心好意提出解决方案,自己要是不领情,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她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可她也不能让秦大夫觉得——对,我就是很介意和你住一间房,所以我们还是不要一起好了。
“呵呵……那敢情好啊。”艾老板的脸皮僵了一下,脸上堆满了看不出破绽的假笑。
秦大夫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她也相当意外,脑子里有几个字一直在滚动播出:艾小姐同意跟我一起去开房间?
抓着白大褂的手指一用力,指尖的力度透过柔软的布料直接扎在手心里,有些疼,又有些刺激。
这种时候秦大夫已经分不出神去思考为什么作为本地人的艾老板,不回家住两天,反而打算在外面凑合着。
她晓得艾老板不是特别待见她,所以也没有自恋到以为人家是故意这样讲的。总之,这是艾小姐第一次主动向我寻求帮助啊!秦大夫有些痴痴傻傻的想着,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介乎于开心和神经发作之间的神色。
“那我们走吧?”秦大夫语气略有些轻快,眼角的笑意在金色余晖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真诚。
艾老板避过了秦大夫伸过来想要替她提口袋的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低头说:“谢谢,我自己来吧。”
她其实在心里挣扎了很久才决定开口向秦大夫求助的。前几天人家那么好心的帮了自己那么多,照顾自己到半夜,没能得到一点好脸色不说,还一直被自己嫌弃。现在她要拉下脸去找人家帮忙,心里上总是有个坎。
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也容不得她再犹豫。放眼这一片地方,这个新搬的住处,想来想去她也只认识秦大夫一个人,而且她的人品也是自己信得过的。如果不向秦大夫求助,那自己要么露宿街头,要么回老爹家里窝一宿。可是,谁让自己身上没带证件,和自己老爹又不对盘呢?
深思熟虑之下,终于还是决定赖着这个天真热情的小医生,反正她也不能把自己卖了是吧。
之前也说了,这个小区靠近秦大夫工作的医院,周边环境非常复杂,小旅馆小酒店什么的多如牛毛,找个住处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尽管只是将就那么一两天,但是秦大夫和艾老板也不可能去找一家连招牌都没有的小旅馆凑合。这附近的小旅店聚集了不少不大正经的人士,晚上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响。
所以挑了老半天,终于还是找到了一家看起来相对比较正规也更干净的旅店,至少这一家的大堂灯火通明,看上去像那么回事。
“两位好,要住店吗?”大堂值班的小妹看见她们进来,相当热情地问候道。
“啊,那个,你们这里还有房间吧?”
秦大夫和艾老板一前一后走到前台旁边,倚在上面,然后站定。一个面色看起来健康红润,很有一种年轻人的活力,一个肤色茭白,看着清清冷冷但是眉目柔媚,看上去隐隐带着一股子妖气。
前台小妹偷偷打量了她们一番,又问道:“房间还有,你们打算要哪一种的?”
秦大夫转过去看了看艾老板,踟蹰了一下,说:“有双人间吗?给我们开一个双人间吧。”
艾老板看起来没什么异议,只盯着前台小妹,看她怎么说。
岂料前台小妹一下子面露难色,有些支吾,“这个……我们这里的双人间都没有了,大床房倒是还有那么几间。”她看亲大夫和艾老板一下子神色有些不自然,赶紧劝道,“其实你们可以开一间大床房的,布局和双人间差不了多少,而且你们两位都是女生,住一起没有关系的。”
“呃……”说实话,秦大夫自己倒是不怎么介意,可是她怕艾老板心里不舒服,所以只好看着艾老板,等她来决断。
被秦大夫和前台小妹双双注视的艾老板肠子已经打成了一个结,她是真不想和别人睡一张床,无论那个人是谁,所以大床房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可是,现在的决定权看似在自己手上,但说白了她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的状态,哪里轮得到自己来挑?
艾老板木着一张脸,声音听不出喜怒,“我没关系。”
“呼……”不知怎么的,秦大夫觉得一下子就放心了,她掏出身份证递给已经笑成了一朵花的前台小妹,颇有些豪气的说,“就要一间大床房。”
在旁边等候的艾老板还在做着心里建设,没事儿,就是一张床嘛,大不了我去睡沙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