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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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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这一位女道曾经也是名门闺秀,自幼富贵逼人,看破红尘之后避世的心思也就比旁人更重,选的道观深藏山中,一向人迹罕至。

    是以当老夫人萧氏身边的婆子神情古怪的过来传话,说是在院中遇到了故人,还请姑娘哥儿稍站站的时候,福娘等人也不由讶然。

    在这样远离尘嚣常年闭门谢客的方外之地竟然也会遇到与自家有旧,且祖母萧氏并不想让他们几个小辈与之相见的人,怎一个巧字了得。

    不止向来好奇心旺盛的二哥儿一面答应着一面伸长了脖子想透过纱帘一窥究竟,连见惯了各式场面的福娘和一直端着架子的二姑娘曾芷都忍不住凝神瞧了眼窗外。

    山中秋意浓。老夫人萧氏特意寻访的这位女道所居之处更是古木森森,份外阴冷。

    福娘等人原本在山外还觉得身上燥热,惦记着减上一二衣物,一入道观却被丝丝寒意浸的裹紧了披风。

    飒飒秋风中,却有一个身形削瘦的女孩儿垂首默立树下。

    疏疏落叶拂过她身上宽大逶地的缁色僧衣,浆洗的有些发白的僧帽下乌鸦鸦的青丝衬着她惨白的肌肤萧索的竟有些刺目。

    福娘忍不住别开眼,下一瞬就见到有道姑打扮的小丫头疾步而出,气喘吁吁的赶到那个女孩儿面前,要引着她到后头去,一直跟在福娘她们车后头的健壮婆子也挪动几步,似乎是怕她冲撞了自家的姑娘哥儿。

    不知怎的,福娘隔着重重纱帘望着眼前的一幕莫名觉得有几分唏嘘,不禁又看了那女孩儿一眼,就见她微微抬首,仿佛远远瞧了这边一眼,便柔顺的跟着小道姑退了下去。

    只一眼,女孩儿神色淡漠已极的容颜便让福娘生出了几分难言的熟悉。

    虽然还没有长成,她眉眼间已经与福娘的舅母清远侯夫人林氏有了六七分神似,甚至还多了几许难以言喻的清丽可人,更胜三分。

    一身不合身的粗布衣袍非但没有减其颜色,反而令人望而生怜,又难生邪念。

    林家大姑娘。

    福娘不禁心中微叹。

    豆蔻年华带发修行,又不适合与她们相处的,除了素未谋面的林家嫡长女,不做他想。

    二姑娘曾芷也被惊鸿一瞥的林家大姑娘勾起了好奇心。

    “那是哪家的女尼?这儿不是道观?怎地见了咱们也不行礼?”

    曾芷只在一两年前见过福娘舅母林氏几面,这会儿自然认不出林家大姑娘,只觉得她身姿气质皆是不俗,小女孩子就难免生出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

    曾芷自认比不过大堂姐福娘就算了,毕竟福娘出身上压了自己一头,那小女尼又算个什么呢?

    生的再好也就是个卑贱的命。

    正走在车边严阵以待的婆子们闻言不由卡了壳儿,面面相觑,就是没一个敢回话的。

    那样的事儿她们哪敢说与娇养的姑娘们听?到时候污了姑娘的耳朵,她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福娘晓得这些婆子的心思,加上她本身也不愿林家大姑娘再被拿来做谈资,便淡淡的开了口。

    “横竖不与咱们相干,行不行礼又有什么要紧。”

    说着,福娘便平静的看了曾芷一眼,看得她抿着嘴儿低下了头。

    虽然福娘从来不对人发火,连对待丫头婆子都是和颜悦色的,曾芷心里却着实是对她很有几分畏惧。

    其实不止曾芷,就是骨子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儿二哥儿兄弟,说话行事也对福娘这个大妹妹多了几分看重。

    福娘在兄妹之间这独一份儿的地位威严一方面是萧氏等人有意无意引导的结果,一方面也是她自己的脾性使然。他们都知道,贸然得罪福娘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见曾芷不再追问,福娘也就不再多说,等到车子一停稳,便跟在眨眼间就肃了面容的二哥儿身后搭着奶娘的手下了车。

    观主出身颇高,如今两鬓染霜也还很有几分贵女傲气,自然也不会有在殿外恭迎香客的举动,不过是因着旧年的情份才特意开了山门亲迎萧氏,这会儿早已同萧氏并肩进了禅房,只留了几个徒子徒孙在此处为福娘等人引路。

    不同于从来没有出门上过香的福娘姐妹,二哥儿在西北时可没少赔母亲三夫人蔡氏求神拜佛,祈求神佛保佑父亲曾磊平安归来,因此对这些寺庙庵堂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规矩很是熟悉。

    即便是曾磊官职还不显赫的时候,极显诚意的香火钱和曾家的身份也足以让各处的住持观主等人将蔡氏奉为上宾,以至于让二哥儿心里大大看低了这些本该不惹尘埃的出家人。

    谁想今儿来的道观架子摆的这样大,二哥儿吃惊之余,不但不以为这里的女道不畏权贵,反倒觉得是观主狗眼看人低,不明白他们曾家的份量,心中登时就有些恼。

    他眯了眯眼,顶着副严肃谨慎的神情右手就摸向了袖袋,不动声色的就把几颗弹丸摸到了手里。

    二哥儿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既修理到这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女道,又能不暴露了他自己,小臂处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

    “二哥哥怎地走的慢了?祖母还在前头等着咱们呢。”

    福娘的声音十分柔和,看着二哥儿的眼神却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落在二哥儿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的好妹妹分明是在告诉他,若敢闹事,保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二哥儿霎时就蔫了。他可不敢忘记大妹妹福娘手里到底捏了他多少小辫子。就算大妹妹心情好不跟他翻旧账,这一路上他指望着福娘敲边鼓说好话的时候还多着呢。

    最要命的是他那心眼儿偏到胳肢窝的老爹把一手打弹弓的绝活儿都交给了大妹妹,他要是因为教训了几个女道事后被自家妹妹打个灰头土脸,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几个小辈儿规行矩步的慢慢走着,老夫人萧氏已经在厢房与此间观主对坐吃起了茶。

    除了萧氏身边的吴嬷嬷和陪伴观主多年的一个老妇,其余下人都被遣出去,在院子里远远候着。

    “太夫人既然怕那林家丫头教坏了你的乖孙女,又何必带他们来我这儿?”

    观主瞧着四十如许的年纪,面上不仅没有丝毫方外之人的出尘气质,反而带着一二分难以忽略的刻薄,一双略显狭长的凤眼满是讥嘲的睨着萧氏。

    萧氏听了也不恼,细细品了口清茗才悠悠开口:“我就知道,想吃口好茶还是该来寻你。跟你这儿的比,我家那些也就配涮杯子洗碗。”

    都是幼年时相识,彼此之间的脾性也算是吃透了,萧氏一见观主备下的茶点就晓得她并不是真的恼怒。

    不过是几句风凉话而已,说话不带刺儿,她也就不是她了。

    “人老了,关系到儿孙的时候难免就瞻前顾后,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周到,做事让你笑话。”

    观主也不过是刚刚见过林家大姑娘,突然有些感怀自己的身世,并非真的想要与萧氏争执,闻言也就缓和了颜色。

    “你说的对,为人长辈又岂能随心所欲,自然要为儿孙们打算。隔开了也好,孰是孰非等他们长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知道该如何去做。”

    察觉出了老友语气中的丝丝落寞,萧氏捧着茶盅无奈的笑笑,有意引开了话:“还是你保养的好。说起来你还比我大上几个月,如今一瞧,咱们俩哪还像是一辈儿的人?”

    只要是女人,不论多大岁数,就没有在这上头不用心的。

    果然观主闻言就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得色。

    “你府上每日里多少糟心事儿?年纪一大把还把媳妇们都关在内宅,一门双侯名门曾家的事儿我在深山里都听说了,你面色能年轻了才怪。哪里像我们这些出家人,不过清闲度日罢了。”

    说到出家,观主却是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林家的丫头比我当年还小了许多,心不甘情不愿被逼着走这条路,只要是个人,谁能甘心?”

    按照宁安伯夫人的意思,是要活活把她的大孙女关到死的,却没想到她们府上托付的庵堂里都是些善心人。

    “虽说没有供奉,庵堂里日子也清苦的很,看林家丫头的师傅为了化解她心中的魔障还特意领着她到我这处来,她的日子也还算有点子盼头。”

    手指轻轻摸索着杯沿,萧氏没有接话。

    到了这步田地,庵堂师傅的丁点善意又有多大用处呢?

    而且来这里寻点化,那位苦修一世的女尼可是给自己的徒弟找错了路。老友避居半生,心中的怨气何曾化解过半分。

    不过是自欺欺人。

    观主说完,自己也不由嗤笑出声:“看我,与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你的孙子孙女可比你当年文静多了,这都多久了还没到。咱们丑话说到前头,给你的孙儿们看相可以,你可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我。”

    她这一生批命奇准,除了看不透自己的坎坷流离,从无虚言。

    说话间,福娘他们就到了门外,稍稍理过衣衫才按着年纪逐一上前行礼。

    观主对二哥儿不过是一眼瞟过,看到福娘时稍稍一怔,将她拉到身前仔细端详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呐,你萌看,林家大姑娘肿么可能是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