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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目被罩住的那一刻,叶姿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一根冰凉的针刺进了她的左臂,她想反抗却浑身无力,只觉得有液体缓缓注入,微酸微痛。针头拔出后,有人抓住她的手腕活动了几下,又抬高了起来,似乎在观察什么。她处于混沌中,内心的恐惧感像毒蛇般虬曲盘升。很快,那个人又按了一下她被注射的地方,叶姿痛得叫出声来。
那个人松开手,迈着大步离开了她身旁。她听到铁门发出沉重的声响,随后是滋滋的电流声再度环绕周围。
“注射成功……”远处有人在汇报着什么。叶姿摸索着躲在墙角,轻轻触及左臂的注射处,肌肤有些发硬,疼痛中她急忙收回了手。
远处的话语声渐渐停止,四周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过了很久,铁门又发出声响,随后,有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回声在冰冷的空间里来回震荡。叶姿的心随着这些声音起起落落,而他们只是往这边走着,没有一个人开口。
“滴”的一声,有人按下了开关。囚禁叶姿的铁栏缓缓升起,一直环绕的电流声也随之停止。她还是缩在角落,如一只警觉畏惧的猫。
“M967奉命执行押解任务。”有一个男人以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随后,叶姿的双臂就被人紧紧抓住。她想要挣扎,却被强大的力量牢牢制约。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肩关节发出了“咔咔”的声音,剧烈的疼痛感使她感到手臂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
一声轻响,她的双臂被反铐在背后,背后的人随即将她推出了铁牢。“你们要干什么?!”叶姿恐慌地喊着,但立即有另外的人上来封住了她的嘴。她就这样生生地被不明身份的男人推着前行,漆黑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只听到很轻的滑动声响起,似乎是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虽然眼前还是漆黑,但身体感觉到了阳光的温度。
有车子迅速驶近,身后的人强硬地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往前。因为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叶姿在上车的一刹那,还撞到了冰冷的车门上方。她的头部一阵生痛,脚下踉跄,但那个人立即紧随而上,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坐了下去。
座位依然是冰冷的,不知由什么金属做成。车门重重地关闭了,身后的人紧挨着她坐下,大约一分钟之后,叶姿听到了低沉但清晰的声音。
“情况通报,前方已经排查完毕,30秒后准备启程。”这声音似乎是从她座位后方传来,带着些许的电流声。
身边的人以同样没有感情的话语回答:“M967回复,一切正常,可以启程。”
他的声音就在叶姿身子右侧响起,叶姿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手腕撞到手铐的一瞬间,酸麻之感便如尖针般直刺入骨。她无法说话,呼吸沉重而急促。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丝动静,叶姿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存在。
很快,车身微微一震,这辆周身银灰的囚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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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习惯中的都市喧嚣不同,车子行驶的过程中,叶姿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带到了茫无人烟的荒漠,又或者是已经处于完全真空的状态。
根据推断,她所在的空间是在车子的后半部分,而前半部分是驾驶室,驾驶者与押送者彼此通话需要对讲机……叶姿在黑暗中悄悄揣度,身边的那个人依旧每隔一段时间会向前方通报,每一次的话语几乎一样,只有一次前方的人忽然说道:“收到上级指令,务必保证智能本的完好,不能使其中的资料被毁。”
“M967明白。”
叶姿心中一惊,顿时想到了在出事前的那天晚上,父亲发来的邮件中提到的智能本。当时的她还不明所以,如今想来,这东西必定事关重大。
车速越来越快,忽而一个急转,令她几乎跌倒。与此同时,自手铐延伸至她心口的导线末端发出了“滴滴”之声,似乎在提醒着别人,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M967果然迫近过来,“唔唔……”叶姿故意装出很痛苦的样子,弯腰倒在了座位上。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叶姿却猛地翻过身子,抬腿就向对方踢去。她练习散打多年,这一脚应该正中对方小腹,令他疼痛难耐。但始料未及的是,足尖踢中他的瞬间,竟有一道电流直击而来,使她从脚尖直至半身完全麻木。
“嘭”的一声,叶姿被反弹到车厢一侧,重重地撞了上去。
“M967,发生什么情况?”前方的通话声再度响起。
“囚犯企图袭击,已经被我制服。”M967平静地说着,走到叶姿身前,抓住她头顶的长发就将她拖了起来。叶姿的呼吸沉重而无力,胸口的警报器闪动着红光。
忽然间一直急速行驶的车子抖动了一下,随即前方传来了刺耳的机器鸣叫声。这种鸣叫声与叶姿身上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频率忽快忽慢,像是失去了控制。
M967将叶姿推到座位上,提高声音问道:“组长,是否出现干扰信号?”
前方的人没有立即回答,车身又是一阵颤动,似乎正在拼尽全力向前冲,但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住了车子,让它就像撞入了飓风中一般,无法逃脱。
尖利的警报声骤然响起,车子在不断晃动,叶姿几乎无法坐稳了。
“仪器出现异常,前方有强烈光芒……M967,保护囚犯安全……”前方的声音急促起来。一阵剧烈的颠簸中,叶姿感觉自己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片枯叶,M967也被冲击力甩到了车门处,发出了“砰”的一声。
叶姿从座位角落滚到地上,封闭双目的眼罩裂了开来。她在喘息之余奋力抬头,却只见刺眼的白光穿透车窗,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她一下子被这强光照射得无法睁目。车子重重地弹跃起来,叶姿再一次滚到座椅底部,她的双手被铐在背后,一时之间没法站起。
这时背后忽然一沉,M967已从车门方向扑过来,死死地擒住了她的双臂。但他还没来得及将叶姿抓回座位,透明隔离壁的对讲机已经垂落下来,从话筒中发出了凄厉的声音:“M967,车辆已经失控,我们正被吸入一个奇怪的气流团……”
车厢内部的金属座椅渐渐变得炽热,叶姿甚至感觉到手铐也越收越紧,几乎要勒进肌肤中了。
“请停车,组长!”M967大声回应,话音未落,轮胎与地面发出了尖利的摩擦声,车子似乎想要强行停下,但随即带来了更剧烈的颠簸。
“轰”的一声,车子猛地翻转,紧闭的囚车车门在空中突然打开。叶姿被巨大的力量吸了出去,坠入了扭曲的空间,四肢也像被撕扯开来,重重地抛进了无垠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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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彻骨透心的寒冷。
这一种感觉,就像是数不清的钢针刺进了你的肌肤,没有一点温度的钢针沿着血管蜿蜒向前,在全身游走。挥之不散的寒意侵蚀了血液中仅剩的温暖,带着霜雪冰屑钻进骨髓,直至将你周身冻结起来,从里到外,一点不剩。
叶姿的思维似乎也被极度的寒冷凝固住了,她残存的意识里只留下斑驳褪色的画面。
——光影交错的夜店中,每个人都疯狂地扭动身体,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痴迷沉醉的神色。她站在巨大的镭射灯束下,四周却是空空荡荡。她看到对面那拥挤的舞池中,沈予辉正与棕色长发的女子紧紧相拥,他们的身体柔软而缠绵,仿佛蔓生的藤,无声地交缠在一起。
她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但耀眼的光忽然熄灭,她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光亮再度出现的时候,她仿佛置身于一片蓝色世界。临近大海的阳台上,父亲背对着她倚在躺椅上。阳光正好,透过阳台上方淡蓝色的有机玻璃,斜斜地映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海洋的色彩。
这一切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难以接近。
叶姿感觉自己好像是站在玻璃窗后,想要推开移门向阳台走去,但周身的寒冷感却让她连手都无法抬起。阳光的温度在窗外召唤着她,她第一次感到那淡金色的光亮是如此迷人,然而她的身子像被冻住了似的,僵硬地没有一丝暖意。大海的波涛忽高忽低,忽而有巨浪扑天涌起,朝着阳台卷来。躺椅上的父亲还是静静地看着书本,似乎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景象。
叶姿拼命撞向坚硬的玻璃,肩膀处传来刺痛感。她想要冲向已被海浪吞噬的阳台,但她的呼吸越加困难,身子也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了似的。
奋力挣扎之下,她终于抬起了手臂,随后,摸到了某种冰凉的东西。
……
意识渐渐恢复,叶姿吃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洁白,冰雪碎屑从她额前发缕簌簌落下,脸上刺痛异常。她微微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一个人的脸上。
那个人离她极近,几乎可以说是与她面对面躺在冰雪中。
叶姿的手猛地收缩回来,本来就已经被冻得冰凉的身子此时更是一阵阵收紧。
与她面对而卧的是个年轻女子,长发上沾着冰屑,双眼紧闭,嘴唇苍白,脸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女子穿着厚重的盔甲,手臂前屈,还保持着往前攀爬的姿势,但是从身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她,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
仅仅这些,还不足以让叶姿惊慌失措,更恐怖的是,这个女子,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叶姿的瞳孔猛地收缩,此时她就好像躺在一面魔镜前。镜子外面的是她自己,而镜子里,则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叶姿。
她大口喘息着坐起,拼命往后退爬,想要远离这诡异的女尸,但她的手很快又触碰到了另一个冰凉的物体。颤巍巍回头一看,竟又是一具穿着盔甲的尸体,横在自己身后。叶姿惊叫着爬起,这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原中,后方不远处就是一座座连绵雪山,最高峰隐于灰白云层中。四下里空旷凄冷,唯有呼啸而过的朔风,以及一地身穿盔甲的死尸。
她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记忆中似是遭遇了离奇的事件,整辆车被抛到了半空。然后,自己被甩出了车外。但是眼前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寒风刺骨,夹带着冰凉的雪花吹得她不住发抖。叶姿只想尽快逃离这恐怖的地方,可只穿着单薄囚衣的她,在凛冽的寒风中举步维艰,放眼望去,茫茫雪地间散落着武器,亦有血迹斑斑。她跌跌撞撞地走了片刻,便看到雪中有一件黑色斗篷。叶姿顾不得考虑其他,踉跄上前捡起斗篷裹在身上,又继续向着无法预知的前方而去。
没走几步,后方忽然传来了隆隆的巨响,原本寂静的雪原也不住震颤。叶姿屏息回头一望,但见那皑皑雪山上如潮水侵袭般涌下无数雪块,在刹那间便冲下山体。
她骇然,拼了命似的转身奔逃。但来势汹涌的冰雪很快便盖过那些尸体,朝着她所在的地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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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的云层愈加低沉,风吹过晧白的大地,卷起雪屑纷纷。辽远的地平线方向影影绰绰地出现了若干黑点,渐渐的,黑点越来越近,伴随着铁蹄声声,一列马队在雪原上飞驰而来。
马上的将士们身穿盔甲,黑底金纹的旌旗在朔风中飞扬。身材健硕的将领望到前方雪地上似有异常,便带着众人策马冲了过去。到得近前,只见自雪山绵延而下,满地冰雪堆叠,唯有雪原中央卧着一人,背上已被碎雪覆盖,只微微露出乌黑的长发与斗篷一角。
“去看看那是什么人!”将领皱眉一挥手,副将下马来到那人身前,单膝下跪,伸手拂去了雪花,将其翻过了身子。雪地中的女子黛眉入鬓,双目紧闭,嘴唇已经发白,但仍不失英气。
“郡主?!”副将看清女子的模样后大惊。将领迅速下马上前,一探其鼻息,随即高声道:“郡主还活着!快拿酒来!”
有人迅速从腰间解下酒囊递上,将领咬开盖子,托着她的后颈,将烈酒灌进了她的唇间。她双眉紧皱不已,挣扎着咳喘起来,本来已经冻得发青的脸颊上渐渐泛起了绯红。
远处又有人骑着骏马飞驰奔来,隔着甚远便叫道:“将军,朔方国的人追过来了!”
将领抱起神志不清的女子,将她交给副将。“带着郡主,一起去乌木堡!”他翻身上马,沉声发令。
铁蹄如急雨,踏碎一地积雪,迤逦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