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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辆乌漆马车借着夜幕穿行于郊野,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掠过密林,追寻许久,终于在一株古树下找到了所要的东西。
接近那个区域的时候,那人腰间的仪器还在闪着红光,滴滴的声音时高时低,最终响成刺耳的尖啸。
他似乎禁受不住这声音的刺激,一把摘下那个微型仪器,用力关掉了电源。自从在戈壁废墟被机关所陷,摔落受伤之后,他赖以接收定位讯号的仪器已经时好时坏,这次费尽心机追至此处,原以为可以找到叶姿,却不料转来转去,还是被她逃脱。
更可怕的是,M967感觉自身的力量已大不如从前。
他撑着古树,重重喘息了一阵,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少年的脸。
那个执拗的、不知死活的少年,如果不是他,自己断然不会跌落地窖。非但摔坏了接收仪,后脑关键部位也受到重创……想到此,他便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早知这样,当初应该一出手就要了他的命。
身后忽而响起细碎的脚步声,M967缓缓回过身,树后出现了几个手持火把的人。当先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往四周望了望,道:“你追踪至今,可曾找到那个女犯?”
他握着手中的定位器,充满警觉地望着面前的人。
耶律臻挥了挥手,屏退了身后侍卫,上下打量着M967,扬眉道:“你还是不说自己的来历?”
“我的来历,和你无关,和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无关。”他不含任何表情,语声低沉。
“是吗?”耶律臻背着双手看着他,“既然你如此急于寻找那个叫做叶姿的女犯,不如画下她的样貌,让我替你寻找出来,如何?”
M967的眼底深处浮起一丝冷峭:“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个女犯流窜于我北辽境内,若不及时抓捕,岂不是要引起混乱?而你现在除了求助于我之外,又能依靠谁的力量追踪至千里之外?”耶律臻神情端正,踱了一步,又道,“不过,我倒是对你和她的来历,更为感兴趣。”
“就算知道了,对你来说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
耶律臻笑了笑:“你怎么就能断定与我无关呢?我想说的已经说完,如何抉择,你自己好好考虑。”
说罢,他往后退了几步,淡然自若地望着远处,好似面前这人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M967紧盯着他,眼底的红光忽明忽暗,猛地暴涨又骤然停息,他已无法像以往那样自如地控制这具身体。他喘息着,才往前迈了一步,“呛啷”数声,侍卫们都已拔剑在手,寒白的剑刃闪着慑人的光。
正在此时,自荒野间驰来一名骑兵,奔到近前,跃下马背向耶律臻跪拜道:“殿下,圣上急宣您前去觐见。”
“什么事深夜要宣我觐见?”耶律臻皱眉道。
“圣上被噩梦惊醒,星官推演出可能有灾星临世,更让圣上十分焦急。”
“可笑……”耶律臻低声嘀咕了一句,M967却开口:“现在是哪一年?”
耶律臻打量了他一眼,道:“隆庆十七年。”
M967闭上双目,浅绿色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掠,沙场鏖战、洪水滔天、流星坠落……种种惨烈景象如闪电般划过,最终,一幅山摇地动的图景定格在这些画面之上,虽然带着模糊星状条纹,但依旧可辨出上京的城楼轮廓。
他缓缓睁开眼,瞳仁间一红一灰,显隐出淡淡微光。
“我知道所谓的灾星临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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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前面不远处就是珲州了,我们是要进城吗?”呼尔淳转身朝着车内问道。
凤羽道:“是,先进城,等天明之后你来赶车,让老伯回别苑去。”
呼尔淳满心的疑惑已忍了许久,此时按捺不住问道:“世子,为何连夜离开?是在逃避什么吗?”
凤羽平静道:“在离开别苑后,似乎有人追踪,我怕你惊慌就没有告诉你。”
“什么人敢追踪我们?”呼尔淳惊愕不已。
“那倒不知了。”凤羽淡淡道,“或许是山野间的盗贼?他们又不清楚我们的身份。”
“这,这怎么可能?上京城外断不会有盗贼存在!”
叶姿瞪了凤羽一眼,扬声道:“小弟是故意化解你心头紧张呢,依我看来,也许是父王的对头,看到我们贸然出城,便想寻找机会……”
“郡主!”呼尔淳急忙敲了敲门,钻了进来,低声道,“别将此事说出。”
叶姿一怔,她本是信口开河想找个借口罢了,没想到他会这样认真。呼尔淳道:“其实王爷在离开前叮嘱过我,他不让郡主擅自外出,就是担心有些人想借着王爷离京,您又因伤忘记了过去而趁势生事。”
叶姿一时接不上话,凤羽却道:“是忌惮那个南平王?”
呼尔淳搔了搔头,只嘿嘿笑了笑,凤羽了然于心,颔首道:“我知道了。但我与姐姐此次是外出求医,南平王虽与父王有嫌隙,谅也不敢对我们出手。”
“世子与郡主知道就好,王爷虽是位高权重,但也有不少仇敌。尤其是朝中汉人一派,时常想要找机会扳倒他。”
叶姿开口想要询问,但一想到言多必失,便赶紧收了声。呼尔淳出了车厢,凤羽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太子是向着谁的?”
凤羽微微一怔,道:“这我倒是还不能明确告诉你。”
“怎么?”
他蹙眉看看她:“我才回来几时?怎能全部了解?”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她怏怏不乐地倚着,不防触及了伤处,痛得直皱眉。
“你当我是神人吗?”他不悦道。
叶姿转了转眸子,道:“我以为你是电脑。”
“……”他已经懒得再开口询问,总之从她口中冒出来的陌生词语,想必就是她那个国家的方言了。
叶姿发了一会儿呆,问道:“你跟他们都说,是要与我一起去求医问药的,那到时候怎么去雪山?”
“你就不能说,治病的地方就在雪山附近吗?”
“但我感觉那里一片荒凉,根本没有人啊!”叶姿不太高兴地说着,想了一会儿,忽而想起当日在册封世子的大典后,南平王对北胤王说的话。
“哎,凤羽,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南平王曾经说过,新宋北方有个名医。”
凤羽思索片刻,道:“记得,他只是随口一说,谁知真假。”
“我觉得他没有必要编造谎言啊,当时他是故意气气你父王吧?”叶姿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如利用他说的话,趁机去探访一下是否真有所谓的名医,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嗯。”
叶姿对他的平静反应有些失望。“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
“为何要兴奋?”
“如果真有名医,说不定可以治你的伤……而且,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雪山……”她说着,看看他的眼睛,窥察他的神色。
但凤羽始终淡然,似乎除了曾经在戈壁废墟有过暴怒之外,他的情绪就一直都这样平静。
叶姿裹紧斗篷,叹道:“凤羽,你什么时候才会有更多的感情呢?”
他正视着她,慢慢道:“你所谓的感情是什么?”
叶姿不知怎么解释,只得道:“就是喜怒哀乐啊……”
“你觉得我没有吗?”
“有……”叶姿说着,想到了当日他在废墟扑过来掐住自己的样子,又想到他听闻郡主死讯后的崩溃场景,便道,“但我好像只见到你生气的样子,与伤心的样子……”
他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姿自觉无趣,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没过多久,却听他道:“明明心中没有什么快乐的事,为什么要强颜欢笑做给别人看?”
她本是低着头,听到他说话便抬眸望着他,这才注意到他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侧过脸,望着漆黑的窗外。
叶姿心头有些压抑,自问是否想让他高兴一点也是强人所难。但最终还是说道:“没有叫你强颜欢笑啊,只是希望你不要总是活在抑郁中……其实有时候,同样一件事,也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失去了一些,总也会有所得到吧?”
他静静望着窗外,车壁的油灯光影闪烁,让叶姿捕捉不清他的神色。
“为何要跟我说这些?”凤羽忽然道。
“怎么了?不想听?”
他缓缓转过脸,看着她道:“抵达雪山之后,你我就要分道扬镳,你又何须担心那么多?”
叶姿勉强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作为姐姐,关心弟弟不行吗?”
他的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看得叶姿忐忑不安。
“干什么?说错了吗?”她假装愠怒。
“你多大?”他忽然问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反正比你大了。”
“跟我姐姐一样年纪?”
“我又不知道她几岁!”
“比我大五岁。”
“哦……”
“哦是什么意思?”他皱眉,不喜欢她这样敷衍地应付。
“女人的年纪,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叶姿正色起来,“在我们的时代,就是这样。”
凤羽欲言又止,此时马车行速减缓,叶姿撩开窗帘一望,前方已有一座城楼伫立于夜空之下,高处火把晃动,正有士兵朝这边呼喊。
呼尔淳以北辽话语高声回答,很快便有人从城内出来查验他们的身份。叶姿将碧焰刀递与呼尔淳,来者看到刀上的铭文后,立即叫来其他士兵打开了城门。马车缓缓驶进,一路都有卫兵举着火把从旁护送。
不多时到了驿馆,得知北胤王世子与郡主驾临此地,当地官员忙不迭赶来迎接。纷纷攘攘之间,叶姿看着凤羽被众人簇拥的背影,再想到他曾经被远送朔方的孤寂,不免有些感慨。
或许无论是谁,感受了这样天壤之别的待遇,都难以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世间百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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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叶姿才醒来,便听得外面马匹嘶鸣,开窗一望,见呼尔淳已经坐在车前,似是准备出发了。她梳洗后出了房间,想要找凤羽又不见他的踪影,正纳闷时,呼尔淳来寻她。
“郡主,世子已经在车上等候了。”
“那么早?”叶姿随之出了驿馆,登上马车,果见凤羽已坐在里面。“你休息好了吗?”她问道。
“睡着了就行。”他淡淡说了一句,朝窗外抬了抬手,呼尔淳便驾着马车朝城门行去。
“那个仆人已经走了?”
“嗯。他毕竟是看守别苑的人,不能跟着我们出远门。”凤羽道,“我先前也答应过福婶,找到你之后要差人回去报个平安。”
叶姿不安道:“那他会不会将昨晚发生的怪事告诉别人?”
“他年纪大了,并没弄明白昨天的事情。再者我跟他没有说实话……总之不会露馅就是了。”
叶姿瞅瞅他:“你倒还真是张口就能胡编乱造。”
凤羽板着脸道:“不是为了替你掩饰,需要这样?”
她抿着嘴唇笑了笑。耀眼的明光自窗口斜斜射进,落在她眉睫,漾起点点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