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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断樵谷的第十日,凤羽还是躺着不能行动。叶姿找到周野老想问问情况如何,但周野老似乎看出她的焦急,还没等她开口,便道:“我昨日替他检查过,双腿经络有所复原,但因为多年来一直卧床不起,暂时还无法下地。”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你看看他的腿都瘦弱成什么样子了,心急不得!”周野老说着,挑起竹筐又去山里采药了。叶姿在门口站了片刻,斜坡下士兵们亦在休息,呼尔淳却不见踪影。她正待发问,却见呼尔淳从通往山谷外的那条小径匆匆走来,神色颇为凝重。
见到叶姿后,呼尔淳快步走上斜坡,低声道:“郡主,请过来一步说话。”
“出了什么事?”叶姿跟着他远离了屋子,心中有些疑虑。
呼尔淳浓眉紧皱,道:“上京出事了!”
“什么?”叶姿一怔。
“刚才军营有人传信来说,前不久上京突遭大灾,附近郊野山摇地陷,倒塌了许多房屋,死了不少人。只是我们这里距离上京较远,加之地处偏僻,到此时才得到讯息。”
“王府中情况怎么样?”
“送信的士兵没有说,想来他也不知道。但据说城墙都裂了开来,宫中也大乱一场,好些宫女侍卫被倒塌的屋梁砖石砸伤。不过万幸的是圣上早有准备,并没有受伤。”
叶姿不禁道:“圣上怎么会早有准备?难道他知道这事会发生?”
呼尔淳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末将也觉得很奇怪,听说是太子殿下事先密奏,说出某日某时会发生大灾,恳请圣上离宫避难。圣上当时半信半疑,没有离开皇宫,只是在祭坛祷告上苍,也幸亏这样才没被重物砸中。”
“太子?”叶姿心中隐隐发寒,“他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灾难?”
呼尔淳皱眉道:“据说太子殿下得到神人相助,那人神机妙算,能知过去将来诸多大事,圣上已册封他为北辽国师。”
叶姿听到这里,悬着的心猛地一荡。呼尔淳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压低了声音道:“这讯息也传往伏罗边境了,想来王爷不久也将知晓。王爷素来不喜鬼神之说,要是他回来了,说不定又要与那新任的国师起冲突……”
“那我们在这里替世子治伤的事,有没有被上京的人知道?”叶姿打断了他的话,径直问道。
呼尔淳一愣:“只有附近营地的人知道,就算是乌木堡的将士们也未必知道我们来了断樵谷。”
“你马上去叮嘱他们小心着点,如果有上京过来的兵马,即刻过来通报。”叶姿说罢,转身便向石屋走去。此时凤羽双腿上绑着的铁架已经取下,正倚着窗望着远处,见她神色凝重地回转,不由道:“呼尔淳跟你说什么了?”
她蹙着眉,将听到的讯息告诉了他。凤羽沉声道:“以你看来,那个所谓的国师,就是先前一直追捕你的人?”
“我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精准地预测地震。”叶姿压低了声音,“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认识了他。”
凤羽思索了一阵,道:“最初在戈壁滩,我将那人撞下地窖后,太子有没有见到他?”
“应该没有啊,当时我和你都受了伤,太子还特意加快了行程,将我们送出了戈壁。”
“他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吗?”凤羽抬目问道。
叶姿愣了一会儿,这才想到当时的情形。“那时候是夜间,风沙又大,我一直陪着你留在车里。他倒是曾有一段时间不在马队,士兵说他去前方探路了……你的意思是说,他是趁着那个空当返回了?”
凤羽点了点头:“他在行宫时就见识过那个怪人的厉害,心中应该一直存有疑虑。或许就是在戈壁,那怪人受伤不支,便被折返回去的太子擒获……当然,也可能是救起,因此成了他的辅佐。”
“所以后来太子能喊出我的真名……”叶姿喃喃自语,忽又扬眉,“那我当时急得要走,你还冷嘲热讽说我胆小!”
凤羽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我只是觉得你当初一个人贸然出逃也不是办法。”
“两个人出逃就好了吗?”她原先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缓解,于是坐在了他身边。
他虽还虚弱,但扬起下颔笑了笑:“至少现在有人跟你一起商量。”
她勉强一笑,凤羽又问道:“周野老呢?”
“去采药了,怎么?”
他攥着她的手,道:“等他回来,要即刻请他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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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叶姿趴在床上,背上的痛楚一阵接着一阵。她咬着牙不发出声音,生怕影响凤羽休息。可他却侧过身来,抚着她的长发,道:“忍过这一次,他就没有理由再说你是假冒的郡主了。”
“我们为什么不趁机逃走?”叶姿冷汗淋淋,喘息着道,“这样也不需要再担心什么身份暴露了。”
“如果这样逃走,只会招来更多的搜寻。北辽地域广阔,我如今还寸步难行,你带着我岂不是插翅难飞?”
叶姿默默忍受着痛楚,眼角微微湿润。原先与他横眉冷目时,只想着要寻找机会返回现代,可也不知何时起,他的一笑一怒,渐渐牵扯着她的心绪……于是漫漫征程,狭窄的车厢内,她与他的碰撞一次又一次地发生,直至某个时刻,她发现这个习惯侧目轻视于她的少年,这个总是对她不留情面的“弟弟”,竟在她心中占据了那么大的空间……
她没有后悔与他的亲昵,因为她觉得对于他而言,自己就是一注甘泉,她愿意浇灌他这株瘦弱却又充满韧性的青竹。
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未来。
尤其是现在,尝到了清甜,又经受着煎熬,更看不到希望。
黑暗中,凤羽摸到了她的脸颊,亦触到了她眼角的泪痕。他怔了一下,低声道:“叶姿,别哭。”
她无声无息,许是因为疼痛而导致的脆弱,又一颗泪珠悄悄滑落。凤羽靠近到她近前,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她。她的眼眸隐隐涌动着明波,长发缠在肩头,是少有的憔悴。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应该怎么办?”她泄愤似的说着,侧过了脸去。
“但现在真的不是走的时候啊……”他踌躇了一下,拽过她的手,“我既然答应过你的,就不会忘记。”
“那我们是不是还必须回到上京?”她忍着眼泪,问道。
他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时间来得及,我还可以想办法。但是,我担心太子不会放任我们留在外面。”
“你是说他会赶到这里?”叶姿一惊。
他颔首道:“你做好准备,也许我们很快就要离开。”
叶姿急道:“但你的腿伤还没有治好!”
凤羽重重呼吸着:“我现在先要顾及的是你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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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清晨,成群的飞鸟自远处惊起,掠过灰暗的山林,划向低沉的云端。穿戴银白盔甲的队伍在山道蜿蜒而来,最终停驻于断樵谷外,将小路出口牢牢阻断。
耶律臻持缰策马,带着护卫缓缓进入了山谷。
小径崎岖,两旁皆为丛生的灌木,上有怪石枯藤,每行进一步,座下骏马都谨慎异常。紫衫人依旧戴着银质面具,始终不发一言,紧紧跟随其后。
沿着这小径走了数里,古树枯藤渐渐隐去,转而呈现于眼前的是一道斜坡,在那陡峭山石间,一间石屋如雄鹰般踞立于上。此时风摇树动,多日未现的阳光蓦地破云而出,如万道金箭射向四方。
身披雪白狐裘的少年坐在屋门前的青石上,为这金芒所笼罩,为原本清冷的样貌润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殿下驾临,萧凤羽不能起身迎接,请勿怪罪。”凤羽望着耶律臻,平静道。
耶律臻将马鞭交予下人,道:“世子忽然离京,我听到了消息后颇为意外,本想立即派人寻找,但不料上京发生灾祸,便延误至今。”他环顾四周,见石屋前后空空荡荡,不禁道:“怎么?难道世子独自在此,竟没人陪同?”
“有劳太子牵挂,特意从上京赶到边关,专为在下而来。”凤羽微微笑了笑,抬袖指了指深林,“我在此养病,姐姐也一同前来,适才与随从们去了林中采药。”
“堂堂郡主怎能去做那些粗活?”耶律臻叹了一声,翻身下马,始终如影子般在他身后的紫衫人也随之落地。
耶律臻往前走了一步,向身旁的侍卫道:“速去将郡主找回!有什么要做的活,你们代为效力!”
“是!”护卫们应声而去,转眼间便奔进深林。
凤羽盯着耶律臻身后的紫衫人,忽而道:“殿下似乎有了新的下属?”
耶律臻一笑:“不是下属,而是我朝新任国师。此次前来断樵谷,也是因他所言。”
“为何?”
“前段时间上京遭遇天灾,虽经国师事先预示,父皇才得以幸免于难。但此后国师夜观星象,算出天降煞星正落向这西南方向。我得知世子与郡主又在这附近寻医问药,便连夜启程赶往此地。”耶律臻说着,回头朝着紫衫人道,“国师,等郡主回来后,还要请你亲自为她驱魔。”
凤羽扬眉道:“驱魔?姐姐天天与我在一起,她若是有何异样,我怎会没有察觉?”
耶律臻摊手:“国师远在千里之外就能断定郡主已被煞星侵袭,世子若是不信,稍后看了便知。”
“无稽之谈!”凤羽冷笑一声,那紫衫人缓缓上前,沉声道:“世子,你若一味维护已被煞星俯身的郡主,只怕也会危及自身。”
凤羽轻蔑地看着他,道:“国师姓甚名谁,又从何处而来?我怎听你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紫衫人沉默不语,耶律臻瞥了他一眼,笃定道:“国师姓莫,名渊,来自东方邛崃国。世子觉得他有些熟悉?那只怕是有些夙缘……”
说罢,不禁扬唇一笑。
而在此时,林中传来匆匆脚步,不多时,已有一群人簇拥着一名身披玄黑斗篷的红衫女子快步而来。
“姐姐!”隔着甚远,凤羽便一眼望见了叶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西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0 22:3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