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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那边密林中闯出来两个身影,正是莫祁和燕夕鸿,比起他们两个,莫祁和燕夕鸿显然要从容多了,仅是各自神色戒备,持剑在手,衣衫形貌都齐整得很。
莫祁一眼看到一身狼狈,衣衫上各自增了不少血迹的顾清岚和路铭心,也是一愣。
他们四人分开并不久,他和燕夕鸿都能很快找到对方,没出什么岔子,没道理法力和应变能力都还高上一些的顾清岚和路铭心,却这么狼狈。
他愕然片刻,顿时以为路铭心这逆徒一定是趁机对她师尊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立刻挺剑对准她:“你又对顾真人做了什么!”
路铭心刚被顾清岚拎着骂了一顿不让她碰莫祁,也不敢拔剑反抗,就可怜兮兮地拿眼睛去看顾清岚。
她上次装出这种表情,手上很不软地给顾清岚下了禁神咒,这次又摆出这幅神情,莫祁看了简直火冒三丈,要不是他不打手无寸铁之人,早就一剑劈了上去:“你这匪类!把顾真人害成这样,还要怎地?”
顾清岚轻声说:“心儿,退下。”
路铭心忙乖巧地答应:“是,师尊。”
说着连退两步,不仅退下了,还有意无意,躲到了顾清岚身后。
莫祁看得目瞪口呆,顾清岚轻咳了声:“她已发过誓,不会再加害你我。”
路铭心听着,还从后面拉住了顾清岚的衣袖:“莫师兄,我们如今都在幻魔的地界,应放弃成见,共同御敌。”
敢情她还端出一幅顾全大局的姿态,莫祁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燕夕鸿连忙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看起来那魔物是专找顾真人和路剑尊去了……我和莫师兄觉得,这里颇像燕丹城外的一处荒林,或许就是那魔物孕育之所。”
顾清岚听着微点了下头:“这幻魔未成气候,想来也不是从他处而来,大半是自燕丹城而生,这才初次兴风作浪。”
燕夕鸿又说:“那处荒林我和莫师兄都曾去过,若说有什么地方能孕育出幻魔,大半只有半山腰上的那处破庙,那里兴许也是幻魔的巢穴。我和莫师兄正打算寻到顾真人和路剑尊后,就一道过去查探。”
顾清岚也同意:“那就烦请燕公子和莫道友带路。”
燕夕鸿就在前面带路,莫祁断后,他们一行四人,警戒着前行。
他们四人齐聚,幻魔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但随着地势增高,四周的黑色浓雾越加厚重,渐渐几乎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顾清岚在此时轻声说:“小心,莫要走散。”
他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黑雾却突然在一瞬间消散殆尽,四周景物突变。
日光透过翠绿的树梢洒进来,鸟语啾鸣,风中甚至送来阵阵花香,不远处是一片粉色的桃花,开得正艳。
然而此时的时令是初秋,燕丹城郊外绝不可能还开着桃花。
他们必定不是出了幻魔的控制,而是又坠入了什么幻境之中。他们身后的密林里,也传出一阵笑语。
其中一个清脆声音,听起来就出自妙龄少女:“不知道婉婉打算求些什么,还在惦念去年七夕时,那个在河岸边送了你一支玉兰花的郎君?”
那个名叫婉婉的少女,显然对此之分羞赧,嗔怪地说:“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如何惦念?”
随着话声,几个身影也从林间穿行而来,一片娇红柳绿,是几个束着垂鬟的少女。
她们提着些竹篮,在山道上漫步而行,却走得不慢,眨眼间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对他们视而不见,说说笑笑,一路向半山上走去。
这山道上不仅有她们,她们身后,还有三三两两的少女,结伴而行,俱都把他们视作无物,络绎不绝地向山上走着。
路铭心看得奇怪,开口问:“师尊,我知道中了幻魔瘴气会坠入梦中,这会儿又是谁的梦境?”
顾清岚淡淡说:“这是幻魔诞生之始的画面,也是它自己的梦境。”
路铭心听了更觉好奇:“莫师兄和燕大公子不是说,这里很像燕丹城外的一处荒山?既然是荒山,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子?”
莫祁懒得理她,燕夕鸿在旁耐心地开口解释:“燕丹城外那处荒山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破庙,但也不知从哪年哪月开始,有传闻说,那庙里住着专司姻缘的狐仙,是以每年花朝节,都有不少未婚女子前去祭拜,隔了几年,渐成风潮。”
路铭心倒也对这个有兴趣:“那庙里真有得道的狐狸?”
燕夕鸿轻笑了下:“怎么可能?狐狸确有一窝,却不是什么狐仙,不过是借日月精华,修炼了些许法力的兽类,刚通人言而已。”
他说着,微笑着一顿:“这个路剑尊倒可以问下莫师兄,那窝狐狸,当年是他除去的。”
莫祁这才轻哼了声:“若是它们肯正正经经修炼,日后说不准真可成仙,奈何贪心不足,故意在燕丹城内散布流言,引得妙龄女子上山,吸人精气,害人性命,我自当统统杀了。”
路铭心津津有味地听着,又问:“那群狐狸是什么颜色?”
莫祁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有些不明所以,微顿了下才说:“我怎么记得,只记得是为祸人间的妖物,杀了就算了。”
路铭心“哦”了声:“不过想来燕丹城外的狐狸,也不会是雪狐,不然扒皮做件狐裘,正好给师尊。若是红狐狸,那就算了,毛色不衬师尊。”
他们在这里讲地方掌故,路铭心竟然也能扯到做狐裘给顾清岚,莫祁也是服了,竟无言以对,不知道是否该顺着她的话头,讨论下狐妖们的毛色,适不适合给顾清岚做衣服。
还是顾清岚又轻声开口,将话带了回来:“当年我和李师兄去除幻魔,接近它的巢穴时,也是如现在一般,看到了幻象。”
他一开口,路铭心的全副精力当然又回到他身上,问:“我们要破除这层幻象?”
顾清岚轻摇了摇头:“不,斩杀幻魔的关键,恰恰就在这里。”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当年我和李师兄已经联手重伤了那只幻魔,却还是被它抛到了另一重幻象中。”
他说到当年的事,语气也没什么变化:“那时我们看到的幻象,是一处颇为热闹的集市,我们在那里被困了足足七日,每日看集市中行人来来去去。
“我们不知幻魔究竟藏身何处,何时会出现,只能轮流警惕,另一人休息,就是如此,到后来我们身心俱疲,法力几乎耗尽,只差一点就要被拖死在那里。”
他说得平淡,说出的内容却足够怵目惊心,顾清岚和李靳是什么手段法力?还被困在幻魔的幻象中束手无策。
就算现在他们有四人,这只幻魔也还年幼,也不见得有多少胜算。
路铭心听着,眼中的好奇却更胜:“那师尊和李牛……李道尊当年是如何斩杀了那只幻魔的?”
顾清岚继续淡声说:“那幻象是循环的,七日以来,所有人都会循规蹈矩,随着日升日落,将昨日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再做上说上一遍,却唯有一人,在第五日的时候,走错了一次摊子,多说了一句话。”
莫祁听到这里,眼前一亮:“那个人,就是幻魔本体?”
顾清岚轻点了头:“这里是幻魔的梦境,它必然也在,只是幻化了形貌,隐藏在众人之中。”
路铭心却没那么多耐心:“那不简单了,将所有能杀的人,都杀上一遍,不就结了?”
她边说,手中的长剑就已飞了出去,她的佩剑是当年顾清岚亲手所铸,如今威震元齐大陆,名为业魂,每一击都蕴含她的真火之力,极为厉害。
业魂出鞘,带着绯红色光芒的剑风撞上正走过来的几名少女,眼看要将她们的身子拦腰截断。
然而业魂却犹如斩在了虚空中,仅是像穿过幻象一样,穿过那几个少女的身体,在那里转了一圈,复又飞回。
顾清岚摇了下头:“若是如此简单,我们也不会被困七日,当年李师兄也是如你这般,将城中的人几乎斩了一遍,若不是如此,法力消耗也不会那么快。”
路铭心还又准备放火烧山,听他这么说,只能悻悻打住:“好吧,看起来不能硬来。”
她说着,将业魂收回鞘中,又问顾清岚:“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记住这些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多看她们几遍,找出某一个会说错走错的?这也太烦闷了。”
顾清岚微微勾了下唇:“这里是幻魔诞生那日的重现,或许还能看到它是如何缔结了第一任使主,我们既然到了这里,不妨跟过去看看。”
他们此刻在半山上,看那些少女莺莺燕燕地走着,人声喧哗都在不远处,想必那座破庙也已经很近。
顾清岚这么说,莫祁点头同意,燕夕鸿却微顿了下,脸上有些异色。
路铭心看到他神色,就笑了笑:“说起来,这幻魔是从燕代家主的如夫人肚子里跑出来的,这使主该不会就是如夫人吧?”
她就这么直接戳破,燕夕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若真是姨娘,燕氏也自当秉公处理,不会不给道友们和燕丹城百姓一个交待。”
他们说着一起上山,走过一个山坳,就看到山崖背阴处的山石缝隙里,歪着一个破破旧旧的小庙。
庙前的空地上,正聚了一群群的少女,有些在庙前供奉上香烛贡品,跪地参拜祷告,有些则在三三两两地说话。
这群少女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里聚了上百人,山道上还没上来的那些,也有上百人。
这两三百个妙龄少女在一起,就如同聚了成千上万只鸟雀,笑语喧哗、吵杂非常,让他们从里面找出来一个跟旁人不同的,也着实是种折磨。
他们走近时,跪在地上,对着破庙参拜的,正是先前那个被同伴称为“婉婉”的少女,她相貌颇为明艳,眉目间还带着些娇憨之态,正是豆蔻年华、天然动人。
她微闭了双目,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神色虔诚,低声说着:“求狐仙保佑,愿那人就是我未来夫婿,从此两心相知,白头到老……若果真能应验,我楚婉愿年年供奉狐仙,唯命是从。”
她只顾着许愿,并没有看到,就在她祷告之时,岩壁中一缕黑气,丝丝飘来,钻入她头顶的百会穴,消失不见。
楚婉这个名字,显然并不应该是燕夕鸿的那位姨娘。
燕夕鸿注意到莫祁和路铭心看过来的奇怪目光,脸上的尴尬之色更重,硬着头皮说:“楚婉乃是家母的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