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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戏子?老爷领回来的?”韦氏一口茶还没有喝完,就听到丫鬟的报告,气的把杯子都摔了。
她伺候了姑奶奶们一上午,还被兰梓熙的玉佩怄了一肚子气,回来给好不容易歇歇,老爷居然带个女人回来让她安顿,这是嫌她气得不够么?
丫鬟战战兢兢,知道太太生气了,解释道:“老爷是这么说的,说等太太回来安顿好那位姑娘。现在那位姑娘正在偏院歇着,太太您看……”
“给我滚出去!”
丫鬟赶忙退了出去。
韦氏扶着椅子喘粗气,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在外面胡来,如今是怎么了?竟把个戏子领回家里来了?”
高嬷嬷赶紧帮她顺气:“太太您快别气,若是老爷知道了,以为您不宽厚呢。”
“我宽厚?他屋里又不是没有妾侍,还说我不宽厚。”韦氏气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嬷嬷赶紧提醒她:“太太您小声一些,可别让外人听见了。”
韦氏深呼一口气,终于镇静下来。
“嬷嬷,你替我去看看,那姑娘生的是何模样。”
嬷嬷应了一声,出去了。
韦氏去里间看女儿,傅淼脸上挨了一巴掌,左脸肿得老高。看见韦氏进来,吓得大气儿不敢喘。
“上药么?”
小丫鬟忙道:“上了。”
韦氏点点头,道床边坐下,一手扶着女儿的脸,心疼地问:“疼么?”
傅淼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直往下掉。
韦氏叹口气:“是娘不对,今天下手太重了,还骂你。以后娘再不打你了,但是我儿,今天娘是被你气到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
“不该跟五姐姐争吵?”傅淼试探地问。
韦氏眉一挑:“她若欺负你,咱们自然不能示弱。”说完又道:“但娘不是气这个,而是气你跟人家抢东西,淼儿,那玉佩是兰梓熙的,你跟傅蕖抢来抢去有用么?那是郡主给的,不会给你。”
“我就是想看看。”
“看也不许!”韦氏怒:“你看看不要紧,人家就要说咱眼皮子浅。老太太偏心不给你咱们就不要,人家拿出来炫耀你就眼巴巴地上钩,丢人现眼。”
“娘……”傅淼可怜巴巴地想解释,韦氏打断她:“好了,听娘的话,绾绾的东西,你不要抢,多跟她一起玩,不要跟她作对,处处让着她。若是她去见老太太你便跟着去,见了郡主要机灵,不要说错话,明白了么?”
“明白了。”
韦氏满意点头:“好了,那你好好休息。
看完女儿出来,高嬷嬷已经回来了。韦氏问:“那戏子生的美貌?”
“桃腮杏眼,的确是个祸水。”
“果然。”韦氏一听,就泄气了,“老爷这是厌烦我了,在提醒我给他纳个好看的妾侍?”
高嬷嬷说:“太太您别胡思乱想,那狐媚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家出来的,您是正房太太,何必将她看在眼里。”
“你说什么话,老爷一向不乱来,如今居然把人带回来了,定是十分喜欢的。”
说道这里,韦氏又是妒忌又是悲愤,然而她自知理亏,也无可奈何。
傅家家教严格,傅君礼如今三十有一,不仅才貌双全,家事上也难得的有责任心,成婚近十年,只有两名妾侍并一个通房,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就连庶女,也只生了一个,不久前还把自己作弄死了。
丈夫如此优秀又顾家,这些年来韦氏是又得意又心虚。得意是,自己一介低门女子高嫁傅家,还夫妻和睦羡煞多少春闺女。心虚是,这门亲事是自己算计来的,而且自己无才无貌,与丈夫在一处实在不般配。
韦氏的父亲是个六品小官儿,还是个武官。到死也没奔出个名堂来,倒是因缘巧合救了傅家老爷子一命,这才被归到羽翼下受傅家庇佑。韦氏的母亲同样小户人家出身,在丈夫去世没多久,便也伤心病故了。
韦氏从小被母亲教养,虽说算得上小家碧玉,但到底没有见过大场面。她荣容貌普通,像她父亲还多一些,使得她如今在妆容上尤为执着。傅君礼比她大四岁,从小就是人中龙凤,生的俊美,到哪里都受先生的夸奖,加上家世又好,与她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中人。
当年她一见傅君礼,一颗心便搭了进去,为了嫁给傅君礼,竟是连父亲的救命之恩也拿出来要挟上了。傅家看重名声,加上她父亲过世时,傅家的确是答应过帮忙照看一双儿女,于是傅君礼便这样将她娶进了门。
嫁入傅家对她来说,像是做梦一样,可进门之后,她就梦醒了。
丈夫太优秀,自己太平庸,这让她成日患得患失,身边连个好看的丫鬟也不敢用,生怕丈夫看上丫鬟,与之暗生情愫。妾侍也是她千挑万选,既不能生的好看,也不能丑得厉害,只能两方平衡选个不好不坏的。如今自己年纪越大,越是不安心。须知丈夫年纪越长,人却越是英挺了,这只是其一
其二事关妯娌,嫂子高门千金,表嫂门阀贵女,连个旁枝儿都是拐了几个弯的皇亲国戚,她一个小小武将之女在期间,尤为格格不入。
容貌不如别人,吟诗作对倒是会,但大队生搬硬套。
还有嫁妆,远的不说,大嫂当初十里红妆,六街亭整条道都摆满了。
自己那左拼右凑起来的几台嫁妆,她都不好意思提。好在她生了儿子复俊,总算安心一些,奈何心里有鬼,总觉得人人都知他配不上丈夫时时在背后攻歼她。
高嬷嬷知她心事,只千篇一律地劝:“太太您多想了,无论如何您也是太太,就算哪日有人进门,那也得太太您点头才成,也得听凭您的发落。”
韦氏越听心越烦,一直以来的担忧,似乎就要成真了。
傅君礼见了父亲,回来时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沉着脸坐在屋子里放冷气。
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自己带回来的人的原因。
“你们先下去吧。”傅君礼叹口气,先把人丫鬟嬷嬷打发走。
韦氏还是不说话,傅君礼只好先解释:“夫人你不要生气,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让我宽宏大量好好帮你纳了她?可她是个戏子,这身份也太……”
傅君礼赶紧打断她:“我就知道你要这样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已经跟父亲说过了,让她在家里一段时间,过后就送走。”
韦氏一听他专门为这女人去找了老爷子,终于镇定下来让他说。
原来这戏子是有来历的。今日傅君礼赴同僚的约去酒楼见面,见了之后才只听对方有求于他,为了让他帮忙还提前准备了美人送给他。
傅君礼一向自制,从来不会胡乱答应别人什么,人家送的美女他也没打算收。谁知他刚拒绝完,那人就把美人带上来了,这一看不要紧,美人居然是旧识。
要说到这就不得不说十几年前的四王之乱,十一年前秦王预王成王和鲁王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最后两败俱伤,斗得最后胜利的预王也因旧伤复发还没当上太子就暴毙而亡。而在斗争中站过队的官员世家,也有不少收到牵连,这其中就有与傅家交好的何世哲。
何世哲被贬入狱,虽有傅堃帮忙说情,但也只将杀头改流放。何氏子女,一部分被流放去南疆,大都死在路上,剩下被发卖的发卖的,也再不知去向。
“你的意思,那戏子便是你说的那何大人的千金?”
“是,我与她自小相识,自然不会认错。”
韦氏心里不安感更重,面上反而松一口气的模样,不过为了表现得体,她依旧迟疑道:“但她是犯官之女,戴罪之身,我们要是将她留下来,会不会……”
“你多虑了,那件事多去多年,如今皇上年迈,也曾说过当时动怒之下发落太过,而且太子也已经为多位牵连其中的大人平/反,何小姐一区区弱女子,还不至于有人故意为难。”
既然老爷子都首肯了,自己也不好反对,韦氏明理地说:“既然如此,这事儿就交给我办吧,先藤间屋子让她住着,待过些时候,我便给她找个出路。”
“如此,就有劳夫人了。”
傅君礼心情好,跟韦氏说了一会话,等复俊回来,说要考察他的课业,这才带着儿子去了书房。
等人一走,韦氏才收了笑脸。
“去,把那位……何姑娘安排到石墨轩。”
“原来那位姑娘不是……而是客人,太太应当高兴才对。”高嬷嬷听到了吩咐,笑着说道。
韦氏冷哼:“说的好听,什么幼年相识,什么两家情谊,这不明白着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吗?若不然别人怎的不见就领回家去,偏偏到了我家。”
“太太。”见她又钻了牛角尖,嬷嬷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劝了。 “太太这么想……可老爷说的话也不能违背,何况连老爷子都知道了,咱们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正是这个道理,要是傅君礼并没有明说要把那戏子受用了,她大惊小怪反而弄巧成拙。可放在眼前终究不安心,总觉得两人暗通款曲。她想相信丈夫的话跟那戏子真没有什么,可又觉得就算丈夫整没那心思,保不定那戏子胆大包天。
“且等等,过些日子不是要找个法子安置她么?正好试试老爷的心意。”韦氏郑重其事地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