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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流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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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亲王是先帝的第四子,生母是贤妃,永旭皇帝继位后,对这个兄长还算倚重,因此仪王在朝中也算说得上话,虽然比起七王爷定郡王还是差了点。

    仪亲王妃生有二子一女,长子早就册封为世子了,次子则爱好诗画,一头钻进了书本中不爱理事,而唯一的嫡女就是文安郡主。文安郡主不仅是嫡女,还是仪王妃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自幼便受尽父母兄长的万千宠爱,更是在她十岁那年,仪亲王亲自向皇帝上折子请封嫡女为郡主。

    文安郡主性格活泼,爽朗大方,很得长辈喜欢,兼之身份贵重,早些年就已经订下了一门亲事,本来应该在前两年及笄之后就议婚的,可是仪亲王舍不得爱女早早出嫁,硬是拖到了今年。因此,再过两个月,就是文安郡主出阁的日子。

    宝儿与文安郡主年龄相仿,性格也谈得来,你来我往间倒成了一对好友。宝儿未出嫁前,时不时就叫文安郡主进宫谈话,又或者她出宫去仪王府找好友。等到宝儿出嫁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公主府怎么也比皇宫更容易进·出。

    大齐没有公主向婆婆晨昏定醒请安的规矩,而且宝儿住在公主府,她爱去哪里也没人管得着。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宝儿刚用过早膳,就命人备马,准备去仪王府。

    公主府的总管太监张安和不由得上前请示:“公主,前门已经安排好车驾了。您是……”

    宝儿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我不坐车了。骑马!”

    张安和不敢说不,只得诺诺应下,赶紧跑去再行安排。

    骑马出门确实是轻装简便,但公主出门,再简便也得有个度,除了护卫,还有随行的女官、婢女、内侍,这些全都是要骑马的。幸好公主爱骑射,府中好马更是不少,所以不过短短一刻,张安和就来回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秋沅拿起一顶帷帽,准备给宝儿戴上,只见肉桂色的纱帐从帽沿垂下来,看长度几乎可以将上半身给遮掩住。

    宝儿一挥手,道:“不过是去仪王府,又是在内城,不戴帷帽了,麻烦。”

    秋沅一听,不免有几分为难,京中倒不限贵女出门,但是出门在外戴上惟帽却是不成文的惯例,不然就这么大刺刺地在外面露出容貌,让人知道了可是会说三道四的。当然没人敢当面说公主的是非,她也不敢直接强迫公主戴上帷帽,但这事儿……

    秋沅有心想再劝几句,还是扣儿机灵,一见秋沅的神色,赶紧上前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公主,时候不早了,是否该动身了?”

    “恩。”宝儿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外走。

    扣儿落后几步,扯住秋沅小声地说道:“公主要做的事,你有几条命,敢跟公主对着干?”

    秋沅拿着帷帽,觉得有些委屈:“我哪敢跟公主对着干,只是……”

    扣儿压低声音说道:“你傻啊,公主身边的嬷嬷可是少过,你有见过她们对公主指手划脚吗?要说规矩,难道嬷嬷们不比你更清楚?用得着你在这儿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担心?公主刚出嫁那会儿的事情,你都忘了?”边说边指了指跟在宝儿身后的两个嬷嬷。

    秋沅心中一惊,看了一眼嬷嬷们,不由得咽了咽唾沫,小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了,谢姐姐提点。”

    扣儿满意地笑了笑:“再用得着谢来谢去,我们一起伺候公主,主子开心了,我们才有好日子过。”要是这个主子是个性格霸道,说一不二的主,就更要小心伺候了。

    “姐姐说的是。”

    仪王府离公主府不过仅有两条街的距离,骑马而行,都不用半个时辰,这还是在缓辔行马的情况下。

    来到仪王府,都不用通报,宝儿就熟门熟路地朝后院走去。

    早早得到丫头通报的文安郡主在院内坐不住,直接就跑出来迎接宝儿,笑嘻嘻地道:“总算来了,我今儿一大早就在盼着你呢。”

    不同于宝儿身上的绛红色翻领胡服、腰系黑带,文安郡主只是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襦裙,外罩半臂,发髻上插着一支蝴蝶穿花水晶钗并几朵粉红珠花,看上去十分清爽可人。

    宝儿笑了笑,道:“我先去给伯母见礼,你可要一起?”仪亲王还没下朝,所以府中只有仪王妃这一个长辈。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我今天也还去娘那里请安呢。”文安郡主笑着说道。

    仪王妃是一个脾气温柔的女子,她所生的三个儿女,长子和次子不仅容貌肖似她,就是性格也是温和有礼,相反唯一的女儿却是生性跳脱,有时候她也挺纳闷的,为啥女儿就一点都不像她呢?相反,仪亲王却很喜欢女儿这样的脾性,总是说天家女儿就该是如此,大大方方总比懦弱怕事来得强。

    宝儿对仪王妃行了一个晚辈礼,道:“今日我来找阿薇玩,又要打扰四伯母了。”

    仪王妃忙让宝儿起来,说道:“阿薇快要出阁了,整天念着你呢,公主肯来陪她,我高兴还来及,怎会怪罪?”

    “阿娘!”文安郡主不满地叫了一声。

    仪王妃只以为女儿害羞了,便笑道:“女大当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跟文俊那孩子一起长大,自小认识,知根知底的一个人,还有什么地方可担心的。”

    文安郡主却是不屑地说道“那家伙就是一个会装的,要我说,爹娘你们都给他骗了。”

    仪王妃低斥一声:“胡闹!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那是你未来夫君。”

    文安郡主半步不让:“呵,娘您怎么不说他陈文俊还是宣和长公主的儿子呢!”要不是冲着对方的这个身份,她一早就让仪王将婚约给解了。

    宝儿见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愈浓,便插嘴道:“四伯母,我给阿薇带了一套东瀛的娃娃,做工很精巧,伯母可要瞧瞧?”

    仪王妃这才想起屋中还有客人,不好在外人面前斥骂女儿,便顺着话往下说:“不了,我对这些小娃娃不赶兴趣,你们女孩子自个玩去吧。”

    宝儿笑着应了一声,拉住仍一脸愤愤的文安郡主离开了正房。

    待她们走后,仪王妃却是长叹一口气,问身边的嬷嬷:“我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无法无天,都是王爷把她宠坏了,她出阁后可怎么办啊?”

    那嬷嬷安慰道:“郡主还小呢,谁家姑娘不是这样的发,嫁人后就懂事了。”

    仪王妃仍然担心:“唉,我也不想委屈她,那件事闹出来,我比谁都着急。但是她的夫君可不是普通世家子弟,婚约是解不得的,她的性子要还是这样,宣和长公主可不见得会……”

    嬷嬷笑着说道:“王妃过虑了,您也说了,那只是长公主的儿子,可咱们郡主,可是实打实姓宇文的,难道还会被人欺压到头上?”

    “这倒也是。”这么一说,仪王妃总算放心了一点。

    文安郡主不但是王府唯一的嫡女,也是唯一有封号的郡主,后院中除了王妃的正房,就属她住的院落是最好最大的。

    回小院的路上,文安郡主一直都是沉着脸,宝儿觉得有些奇怪,再过两个月就要出阁了,可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新娘子该有的反应。于是到了她的闺阁后,终于忍不住问了:“瞧你这气乎乎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你未来夫君给你气受了?”

    文安郡主平平气,挥手让下人们退下,只留下贴身伺候的丫头,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三个月前,陈文俊那混蛋跟鄂王府的三姑娘勾搭上了,订情信物都交换了。要不是上个月二伯母生日我去鄂王府拜寿,那个什么三姑娘对我说了一堆莫明其妙的话,我都还被他蒙在鼓里呢。”

    宝儿听得一挑眉,道:“真的假的?我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文安郡主摆了摆手,道:“这种事情,两家想捂死都来不及,哪会主动往外边传风。要不是看到那个三姑娘手中的玉佩确实刻有陈文俊的名字,我也不会相信。”

    鄂王是先帝的二子,生母不过是九嫔之一的修仪,本人并没有什么才干,兼之永旭皇帝登上皇位之前又是站在前废太子那一边,所以在京中只能混个闲王当当,半点权利也没有。鄂王有二子三女,除了长子是正妃所出,余下四个孩子都是另一个侧妃李氏生的。

    虽然按惯例,只有嫡女才能向皇帝请封郡主,可要是庶出的女儿特别受宠爱的话,也会有王爷特别向皇帝上折子。可是皇帝对鄂王不是很瞧得上,因此别说郡主,就是鄂王为庶长女请封县主的折子都被驳了回来,自此之后,鄂王就再也没有上过类似的折子了。他在京中本来就是夹着尾巴做人,哪敢再三去挑战皇帝的耐性。

    而宣和长公主则是鄂王的同母胞妹,出嫁后曾随驸马赶赴兴州,几年后驸马病逝,才寻了机会回京。宣和长公主与驸马感情不错,因此也没有改嫁,而是守着唯一的儿子过日子,十分低调。在某次家宴上,她看到文安郡主,极是喜欢,便为儿子陈文俊向仪亲王去提亲。

    仪亲王想想这桩婚事也算门当户对,而且宣和长公主的脾气还算不错,陈文俊瞧着也是个上进的,好好提拔一下未必不能成材。女儿嫁过去也有他撑腰,再受气也有限,于是便同意了宣和长公主的提议,订下了婚约。

    宝儿想了想,提出另一个可能:“那块玉佩会不会是仿造的?”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除了玉玺,要仿造一块玉佩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文安郡主摇了摇头,要是假的她肯定不会这么生气,道:“那块玉佩我曾经见过,是姑姑送给陈文俊的生辰礼物,上面因为意外摔着还缺了一个小角,所以陈文俊从来都是不离身地戴着。”

    宝儿问道:“事发后,陈文俊没有找过你?”

    文安郡主没好气地说道:“没有,听说是被姑姑禁足了。”要是陈文俊敢来,她真心不介意给他一顿教训。

    宝儿有几分纳闷,如果是误会,相信宣和长公主肯定会上门解释,可如果不是误会,不是更应该陈文俊本人亲自上门向仪亲王府交待吗?仪亲王又不是那些落破皇族,事情发生后,陈文俊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宣和长公主都没说话,实在不寻常。

    唯一的解释就是,陈文俊是真爱鄂王府的三姑娘,想找机会与仪王府解除婚约,却被宣和长公主制止了。

    想到这里,宝儿不由得问道:“陈文俊闹出这种事,那你待如何?”

    文安郡主冷笑一声:“如果他真敢跟姑姑和父亲杠上也要解除婚约,我还能赞他一句情比金坚。可他要是打着既要与人卿卿我我又要富贵权势的主意,我绝对会让他悔不如初。”

    “你也别太冲动,说不定只是误会。”宝儿神情淡淡地说道,端起茶碗随意地喝了一口,“难道伯母就没说话?”

    文安郡主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说了。她说两家有婚约在身,绝对容不得陈文俊乱来,陈家是绝对不敢悔婚的,让我放心当新娘子呢。”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种混蛋还让我安心当新娘子,我娘是脑子坏了吧。”

    宝儿也觉得不可思议:“伯母真是这么说的?”就为了名声,让亲生女儿去嫁一个可能心有所属、将来或许能宠妾灭妻的人?

    “骗你做什么?”文安郡主扯了扯袖子,“我都快烦死了。”

    “四伯呢?他也同意了?”宝儿追问道。

    “这种后宅小事,我爹哪有时间去问啊。不过要是等我爹都知道了,估计就真要退婚了。”文安郡主颇有些遗憾,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爹挺看好陈文俊的,说他很有才干,日后很有机会能出人头地。”

    可是对她们这种公主郡主来说,以后丈夫再能出人头地,最多不过是一品国夫人的诰命,这跟她们未出嫁前的身份差不了多少。

    “这,不是挺好的嘛。”宝儿勉强地安慰了一句,虽然她也嫁人了,可除了多个驸马外,她真不觉得她的生活跟未出嫁前有什么变化,仍然都是按着自已的心意来的。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文安郡主话锋一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手肘捅了捅宝儿,“我在府中都听说了,你最近召了不少和尚进府?可是真的?”

    “不过是外人以讹传讹,你也信?”宝儿反驳道,“我只召了一个和尚进府,哪有很多个,都是乱传的谣言罢了。”

    文安郡主无语了,重点不在数量好吧,不过她很快又振奋起来:“赵文渊惹你生气了?不然才大婚半年,你如何就想到养和尚了?”

    “阿恒没有惹我生气,他对我还算不错。”宝儿想了想,觉得这个驸马还是挺好的,“不过是近来感到无聊,正好遇到个和尚挺合眼缘的,便传他进府给我讲讲经文,解个闷。”

    “就这样?”文安郡主很怀疑。

    宝儿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倒是你,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可别在四伯母面前提起,我可不想招麻烦。”

    “放心吧,我哪会这么不知轻重。”文安郡主笑笑说道,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礼物上面,“你带的娃娃呢,快给我看看。”

    宝儿一笑,唤扣儿呈上礼盒,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整套木偶女娃娃,五官身材雕刻得十分精细,身上还穿着整齐的礼服,看上去格外讨喜。

    “好漂亮,都送我了?宝儿你真好!”文安郡主喜滋滋地拿起一个女娃娃玩着。把玩了好一会儿,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公主殿下专门给我送娃娃吧?”

    宝儿不由得伸手捏了一下对方的脸颊,然后才道:“还是阿薇你懂我。我这几天闷得慌,想去围场转转,你可还有时间陪我?”

    “好啊。”文安郡主一口应下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快出阁了,不能轻易见外男。”

    “就我们两个,再叫上敏儿、阿楚她们,就差不多了。”宝儿说道。

    “行,到时候你派人跟我提前说一声儿,我再去跟爹说。”文安郡主知道仪王妃肯定不会同意她出门,于是转个弯,决定去求最疼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