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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回宝儿这边,寿平公主与二驸马走了,爆炸源头不见了,席面再次恢复了和乐融融,戏台上的歌伎舞姬正在表演着最时兴的乐曲和舞蹈。
宝儿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面上看着只是一片平静。三公主坐在她旁边,见她没有质问的意思,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再讨论刚才的事情,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歌舞上,赞道,“定王府上的歌舞实在是堪称一绝,就是教坊,看着也是差了那么一点。”
“三公主若是喜欢,不妨就常来我这儿坐坐,尽管够你看的。”定王妃含笑接口道。
三公主以下的皇女都还没有正式的册封,所以众人称呼起她们都是按着排行来叫。
“好啊,那我一定常来,七婶不能嫌我烦啊。”三公主笑眯眯地说道,娇俏的面容已不复方才的高傲。说着,她眼珠一转,小声地问:“听说临川姑姑的长子已经进京了,今日有在席上吗?”
定王妃朝男客那边的其中一张桌子点了点下巴,轻声道:“来了。最左侧的桌子上,穿着蓝色锦袍的男子。”
三公主顺着定王妃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容貌不甚出众,神采平平,身量……也是普通。一句话概括,扔在人群中转眼就能见不到的人。
她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准驸马人选不是很满意,虽说早已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普通青年的身份,可得到定王妃的确定后,她心中还是有些失望。这样想着,她就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不料眼神不经意地一瞥,却是注意到了另一个人。
三公主完全移不开目光,她紧紧看着那个姿态俊逸的青年,问道:“七婶,那一位是谁?”
定王妃听了,有些纳闷,便抬头望了过去,她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认出来,就“咦”了一声:“这人我还真没印象。”
倒是身后的女官提醒了一句:“王妃,公主,那是中书舍人江绍安。”
“江绍安?”一说名字,定王妃就想起来了,“是江太史的孙子吧,听说写得一手好字,人又长得俊俏,挺得皇上喜欢的。”
“就是他。”女官道。
三公主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绍安,脸颊微红,喃喃道:“原来是他……”
原本正在专心看歌舞的宝儿听到她们的对话,便向江绍安那一席看了一眼,不想江绍安正巧也朝她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眼神对个正着。
江绍安明显愣了一下,可接着他就站起身,左手端着一杯勘得八分满的酒杯,右手则执起案上的酒壶,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宝儿错开视线后就把注意力摆在了定王妃身上,商议着改天一起去沈府探望长辈。刚要定下时间,就听得江绍安的声音:“河洛公主。”
“恩。”宝儿不得不停下与定王妃的谈话,转而向他微微颔首致意。
江绍安脸上的温柔笑容不变,愈发显得他神采风流,他举起酒杯,道:“难得在宫外见到公主,下管不胜喜之,特前来向公主敬酒一杯,还请公主赏脸。”
宝儿无可无不可地端起酒杯,对他一点头,道:“江舍人客气了。”
说罢,她抬起右手,飘逸的大袖一掩,仰首饮尽。
江绍安一笑,随即仰首喝完了杯中的美酒,然后朝三公主和定王妃行了个颔首礼,就要离开。
这时,三公主出言相拦:“江大人,难道你就只敬我阿姐,却不敬我吗?”
“呃……”江绍安有点迟疑,他过来敬宝儿,有很大的成份是一时兴起,加上两人在宫中碰过几次面,所以这才前来敬酒。可是三公主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就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三公主娇笑着亲自执起另一盏酒壶,先是给自已的酒杯斟满,然后又亲自给江绍安倒酒。
“三公主……”江绍安开始不安了,看着面前三公主那几近赤`裸的眼神,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定王妃也同样发现不对劲了,瞧三公主这神态,不会是看上江绍安了吧?
“我敬江大人一杯。”三公主专注地看着江绍安,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这……不敢!不敢。”江绍安不得不强喝下这杯酒,然后就寻了借口匆匆走开了。
“他长得真好看。阿姐,你说是不是?”三公主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江绍安身上,直到看不见了,才转回眼,低声问起来。
“恩?”宝儿方才一直在专心欣赏歌舞,压根就没留意这两人的互动,听了三公主的问题,还有几分莫明奇妙,她不知道三公主问的是谁,也懒得多问一句,便随口应道:“是啊。”
三公主盯着眼前的酒杯,像是想到了什么,脸都红了起来,看得旁边的定王妃心里一咯噔。
接下来的酒席都很顺利,没再发生什么突起事件。结束后,宝儿向定王妃辞行后,就带着三公主回府了。
赵文渊这几天有公干,需要外出京城,并不在府中,所以宝儿就没再费事地挪去暖阁,而是选择了正房旁边的小偏厅做谈话地点。
“说吧。”宝儿接过沅秋手中的茶碗,轻抿了一口,这才问道。
“什……什么?”三公主看上去有些心虚,不是很敢对上宝儿的眼睛。
宝儿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对亲弟弟都是如此,一个异母妹妹,就更不会有温柔耐性了。见三公主吞吞吐吐的,索性挑明:“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想嫁王少祺,所以才在定王府跟二妹闹起来?你想让七叔和七婶对临川长公主‘如实’据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样一来,或许就能让临川长公主打消让王少祺尚主的念头。”
三公主的骨子里是有几分任性,但不是没脑子的人。二驸马的奸`生子,是真是假都跟她没半分钱关钱,寻个机会私下里跟寿平公主悄悄提一句就是了,实在没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寿平公主的面子,后来还发展到互打的程度。三公主要真是这样的白痴,也不会在皇宫活到这么大。
三公主顿时睁大了眼,下意识就说:“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就发现不妥,赶紧又闭上了。
闻言,宝儿一挑眉,心中什么都明白了。她与三公主不是仇人,但要说姐妹情深,那就是个笑话,平日里见面也就是点个头打声招呼的交情。突然间皇帝让她带三公主来定王府,她就觉得有点奇怪。现在看来,她是被这个三妹给算入套了。
就算今日没有二驸马的意外,三公主也能找出另一件意外出来,然后与人起争执。真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有宝儿这个长姐在,肯定能压得住场,事情也不会恶化到无法挽救的地步,而她的目的也能达到了。
想通这一点,她的唇边逸出一丝冷笑,想她未出嫁前在皇宫住了十六年,都没人敢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如今她出阁了,远离后宫,反倒是让一个三公主给算计了一把。
三公主不由得将头压得低低的,小声地辩解:“也不是啦,我就想看看王少祺,没有别的意思。”
她先前确实是看中了另一家的公子,如果王少祺生得更好,她自然不介意嫁给他。结果却是发现王少祺生得这般普通,她一点都不喜欢,恰巧她的女官与她说起二驸马的事,她便将计就计,按一早就想好的主意在定王府与寿平公主吵了起来。果然定王妃撑不住,请了宝儿来救场,事情虽然被压下了,但她打了寿平公主这个二姐一记耳光,就是王少祺不说,定王妃也会对临川长公主说起,如此一来,或许临川长公主能改变主意也不说不定。
反正她是真看不上王少祺,不想嫁给他。
宝儿把三公主带回府,就是因为这事不好在定王府质问她,现在弄明白了,哪还会再与她磨叽下去,直接便道:“沅秋,去侯府一趟,给寿平公主传话,她与三公主不顾姐妹之情当众互殴,有伤皇家脸面,每人各罚抄写《女诫》一百遍。”
三公主脸色一变,争论道:“阿姐,我不服。是二姐先打我耳光的,后面我才会打回去。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难道只得挨打不能还手吗?”
宝儿嘴角挑出一个笑容,道:“她是你亲姐,她打了你,本来是她的错,可是既然你打回去了,那便成了你的错。”不等三公主再继续辩白,她站起身,吩咐道:“给寿平公主说,十天内抄完,再写个请罪折子递到御案前。”
没有皇后,公主的官司就只能麻烦皇帝来判了。
三公主的脸这一回是真白了,她颤抖地说:“阿姐,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两姐妹起了个口角吗?哪家的姐妹没点这些事?不用特地写折子给父皇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宇文熙是个什么想法。
宝儿看了她一眼,见姐妹一场的份上,便解释道:“寿平当众打了二驸马一记耳光,明天御史肯定会上折子弹劾她不守妇道,不恪礼仪,你觉得这事能瞒得下去吗?”
宇文熙确实不会为二驸马这些破事去为难自已的亲女,但是如果他一点都不表态,也是不行的。毕竟这是个男权社会,公主再嚣张,那也是私下里的事,闹到明面上,御史绝对不是吃干饭的。
就好比寿平公主再想宰了那个女人,她也不敢这样做。不要说公主,皇子都不敢这般放肆。无端杀害平民百性,先不说御史的反应,京兆府尹就第一个跑上门来询问了。治下百姓惨遭杀害,身为父母官不闻不问私下包庇,立即就得有政敌将这事捅到皇帝面前。
三公主不是很相信:“阿姐,我只是与二姐争执几句,再说,二姐只是打了二驸马一记耳光,又没闹出人命,御史怎么就会弹劾她呢?”
宝儿没兴趣再解释了,交待完事情,她直接下逐客令:“好了。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别忘了十天后写折子给父皇。扣儿,替我送三公主回宫。”说完,就回房去了,不再理会三公主。
扣儿恭敬地给三公主行礼:“奴婢这就送公主回府,您请。”
三公主无措地坐在厅中,她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