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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看花看树看气球,中午吃了蛋糕,下午开始,张瑾提议玩游戏,从背后拿出一盒大富翁来。
顾宁远把下午的时间托付给了张瑾,没料到他准备这么一个小盒子。
张瑾笑着打开说:“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着简单,小孩子就喜欢玩这些,我家那两个没事就拽上我,玩起来没完没了的。”
大富翁的规则实在是简单明了,张瑾一说,沈约、柳妈,连带着拉来凑人头的陈伯都明白了。
顾宁远以前也玩过这个,他记性好到出奇,计算能力又好,从小玩这个都是充当银行的角色,有时候一时找不开钱,再轮上三次都记得住,还会把钱给那个人。
不过张瑾对于他颇为不满,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勾.搭小姑娘造孽过多,他的运气一向不好,在这种游戏中表现的尤为明显。而顾宁远做了这么久的银行,从没多给过他一块钱,常叫他骂顾宁远不是兄弟。
沈约选了红色,张瑾挑了紫色,柳妈和陈伯也把代表自己的小人放在起点,顾宁远在一边理好钱。按刚刚抽签的顺序,柳妈第一个掷骰子,游戏开始。
大富翁玩起来就是考验人的运气,柳妈的运气从抽签开始便一直延续,而沈约本来就是最后一个,好像也是最倒霉的,两次骰子一掷,直接进了监狱。
顾宁远偏过头看他,只见沈约抿着唇,微微涣散的黑色瞳孔紧紧盯着旋转的骰子,眼神随着转啊转啊,终于“啪嗒”一声停下来。又站起来,弯腰凑近去看滚到另一边的骰子,很紧张的模样。
不过最后的结果并不能叫人满意,直接走到了这一片唯一的旅馆。
几次玩下来,沈约进的钱比出的钱少的多,转眼间就捉襟见肘。
张瑾从沈约手里接过过路费,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感情这次不是我最倒霉的了!”他也是入不敷出,手上的钱大都都是从沈约那里赢过来的。
沈约听了,看了看眼前还剩下的筹码,轻飘飘地“哼”了一声,抓起色子,心里默念了几句,充满信心地掷下去。
顾宁远都被吸引过去,最后的结果……
大约只能归结为运气。
此时沈约被迫卖房卖地,否则就要因为付不起过路费而破产。
可即使卖房卖地,沈约那样的运气,这局游戏估计也是很快结束。
顾宁远半阖着眼,数了一打钱,递给沈约。
张瑾一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把钱抢过去数了一遍,转过身大骂,“顾宁远你这个银行行长假公济私!”痛心疾首地指着地图上的规则,“说吧!你多给了沈约多少钱!”
顾宁远挑了挑眉尖,重新替沈约数了一份钱,“我现在是银行行长,是人就有贪污徇私枉法的时候,你不知道吗?”
张瑾气结,“那从小到大,你怎么从来没为我徇私枉法一回。”
顾宁远面色不改,指尖挑起沈约的下巴,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那你有沈约可爱吗?即使是犯错误,也是要看脸的。”
沈约涨红了脸,他不愿意要这样的帮助,正想要拒绝,一抬眼恰好能看到顾宁远眼底含笑,甚至向他眨了一下眼。
顾先生也在玩呢。
沈约捏紧小拳头,长长的睫毛抖落一片小扇子似的阴影,把皮肤衬的越发白,嘴唇越发红,像是工笔精心描画出来的一朵含羞带怯,沾着露水的花骨朵,是少有的美貌。等他终于克服了内心的羞怯,慢慢把手伸展开,把钱接过来。
张瑾:“……”这小孩从哪捡回来的,确实长得很好。
柳妈在一旁安慰他,说张瑾小时候也非常可爱。
张瑾桃花眼一挑,还是哼哼唧唧,满心的不满意。
再几次轮回过后,沈约运气再不好,只管输输输,有了顾宁远这个最大的银行外挂,也没有破产的危机了。但是张瑾没了沈约垫背,钱一张一张的减少,卖光了所有资产,最终成为第一个破产的人。
张瑾看着顾宁远前面摆着的钱,几乎被沈约输得七七八八,都到了柳妈和陈伯那里,讽刺道:“你这个错误犯的可够大的,小心被人检举,去监狱唱铁窗泪。”
顾宁远在一旁闲得很,没事就削了个苹果,这时候切成一块一块往沈约嘴里塞。
他替沈约擦了擦嘴,用纸巾仔仔细细把手上碰到的汁水擦干,才有空搭理张瑾,“就是唱铁窗泪也是甘心情愿的,”指尖点了点沈约的额头,“你说是不是?”
沈约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他。
这句话虽是玩笑,可也掺着大半真心,顾宁远欠着沈约一条命,若是有一天,沈约真是遭了什么大难,穷尽他全力也无法解决,最后做什么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一局终了,终于日落西沉,余晖落尽,天边擦着黑,一切如梦如幻的欢乐都逐渐寂静下来。
沈约也玩累了,有了些倦意,却还是撑着下巴盯着桌子上的地图。
顾宁远瞧了瞧天色,把沈约的眼睛蒙起来,“累了,歇一歇。”
沈约又陷入了黑暗,他本以为自己会厌恶这种感觉,没料到却很安心,小声的应了。
顾宁远吩咐帮佣收拾了小亭子,带着沈约回到了大厅,那里灯火通明。张瑾临时接到了一个不了推脱的晚宴邀请,沈约总算放下第一次见面后的偏见,同他告别。
晚餐过后,顾宁远还是像往常一样,握着沈约的手上楼。
沈约犹豫了很久,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无双,今天顾无双也没有来,到了现在才忍不住问:“胖双儿呢?他没有来。”
顾宁远听到顾无双的小名一笑,温柔地回答:“他不是不愿意来,是六一儿童节有节目,这几天都要彩排。等到明天早晨节目表演完了,你就可以和他一起过节了。”想了想还是担心沈约心思重,继续念着这件事,又添了一句,“等到了楼上,你打一个电话给他,亲自问一问他,好不好?”
“好。”
回到了楼上的卧室,顾宁远从隔壁书房里把手机拿过来,按下顾随的号码,等到那边接通了,顾宁远说了两句,便把手机塞给了沈约。
沈约只在福利院老师的手里见过这个玩意,而且那个厉害老师非常珍惜它,从不会让孩子们碰一碰,生怕弄坏了。沈约小心翼翼地捧着手机,眼角的余光瞥到上头闪着光。
“喂喂喂!是小叔吗!”手机里忽然就传开了顾无双急促又欢喜的声音,在沈约的耳朵里炸开。
沈约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小声地应了一声,“嗯,”又觉得上次送礼物时对顾宁远撒了个谎,为了不被戳破,要在顾无双面前摆起长辈的威严,就郑重地唤了一句,“胖双儿。”
那边的带着笑意的喘息戛然而止,顾无双大叫,“是,是,是,是谁告诉小叔的!明明我都让大家不要喊我这个小名的!”
对于沈约,顾无双总还有第一印象的加成,觉得不应该在长得比小姑娘还好看的小叔面前丢脸。
沈约露出一个笑来,却并不出声。只是斩钉截铁,颇有威严地重复了一遍。
顾宁远离得近,可手机音效好,他也听不见什么。沈约窝在地毯上,下边两条腿蜷着,半边脑袋靠在柔软的床上,陷进去小半个脸,却能看到隐隐约约翘起的唇角,弯起的眉眼。
那和重生后第一次见面时,沈约苍白的脸,眼睛上透出来鲜红的血,沉默着抵抗时完全不同的。
沈约还有一双看得清世界的眼睛,不是隐藏在镜片下,没有人知道他近乎失明的秘密。
一切都在改变。
可顾宁远忽然皱了皱眉,他想起了一件事,还是越快解决越好。
是啊,否则他还是不安心。就像当初他只是迟了几天接走沈约,沈约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沈约还在和顾无双聊天,基本上顾无双想要分享的事情少,沈约充当一个听众,可偶尔也能有几句回应。
说到最后,顾无双口干舌燥的时候,沈约定了定神,他还不太会邀请别人,总是很难开口,“明天,明天你要来吗?”
顾无双兴高采烈地回答:“回来的!明天早晨我的表演到十点就结束了,十一叔已经安排人来接我啦!很快很快的!明天我们出去玩!”
沈约也被他的兴奋感染,大约是今天太过快乐,让他觉得明天似乎也是新的,美好的一天。
挂掉电话。沈约环顾四周,没有找到顾宁远。他想了一下,乖乖地坐在床上,想了一会明天的计划。终于忍不住下床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慢慢靠近了窗户一些。
这时候窗户闭合,锁的很紧。沈约贴上去,外面只有一轮圆月,银色的月辉太盛,没有星星。夜晚的天空仿佛是由纯黑的鹅绒堆积而成,被晕染上了一丝温柔的银光,看起来柔软又舒适。
他一低头,便看到楼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那是小亭子上装饰的彩灯,一个一个点缀在亭子周围,像是从天空中坠下的星子,与夜晚融成一片。
这本该是安宁祥和的场景,可沈约却有着焦躁不安。
顾宁远还没有回来。
沈约拿着手机,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寻着走廊找过去。
还没走到两步,便看到隔壁房门未曾关严,隐隐约约有光露出来。
沈约人小,脚步轻,走上前几步,准备推开房门时顾宁远还一无所知。
他看到顾宁远手上拿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正在对那边的人说话。
“那就这样吧,我过几天就去找院长你。”
顾宁远这样轻描淡写地说道。
沈约瞬间僵在原地,甚至在这一刻,有点痛恨自己这双听觉太过敏锐的耳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