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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3:车祸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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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约是在一个清晨醒来的。他一动弹,有个人就握住了他的手。沈约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人有多大的胆子,勉强睁开眼,只是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沈约推开那人的手,冷着嗓子说:“把灯开了。”

    旁边那人僵了一下,却没退来,温热的掌心沁出些汗意。沈约很不耐烦,他耳鸣的厉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可又不甘心躺在床上,更何况不知道身旁这人是谁,便重复了一遍那话,“开灯。”

    沈约仿佛沉浸在迷雾里,因为即使是最深沉的黑夜也不可能叫他一点光亮都瞧不见。

    他心里有了预感。

    那人按住沈约的手,声音低沉,“现在,现在的天是亮的,你再歇一歇吧。”

    那声音极熟悉,又有些陌生那人是从不会对他这样说话的。沈约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身旁的人是顾宁远。

    “别急,”顾宁远坐在沈约的床边,把他按回去,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别急。”

    “你想问什么,我都同你说。”

    一个月的车祸九死一生,救护车急匆匆地来了,沈约的心脏骤停数次,急救医生简直是从鬼门关把他拉回来。性命是救回来的,可别的却不能保证,没人胆敢在顾宁远面前保证,沈约能稳妥地活过来。

    沈约昏睡的第三十天才醒来,却见不到白天了,他失去了一双眼睛。

    最后,顾宁远摸了摸沈约的额头,非常熟稔,像是做过了千百遍,“你年纪还小,以后别说什么一命偿一命,两不相欠了。那么久之前的事,不值得你拿命去还。”

    “倒是我,”顾宁远笑了笑,“欠你一条命。”

    沈约低着头,应景似得扯了扯嘴角。他很清楚,以顾宁远的性格而言,自己救了他的命。从此以后,他大概会对自己完全不同。

    又有什么不同?他做的事全是因为自己开心,他爱慕这个人,即使不能说出口,但付出性命也是心甘情愿,不贪图这么些的愧疚。

    不是爱情,那就什么也不是。

    医院里紧急展开会诊,又从外面接了专家过来,围着沈约团团转,可也没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沈约面无表情,半靠在床上,冷漠地听着医生的报告。

    听完了,闭了闭眼,“出去吧。”

    那位专家见多识广,曾听说过沈约的凶名,战战兢兢讲完了,便退下了。

    沈约褪去了冷漠,有点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双眼睛本就不太好用,可修修补补,小心一些,总归是能再撑一些年月的。可忽然之间,就不能再用了,来的太措手不及,叫他没有办法。可沈约却没打算就这么听天由命,即使是没了眼睛,又不是没了性命,他还活着,以后的事,总是能办得成的。

    沈约并没有多少害怕。毕竟把顾宁远推开的时候,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死,可他还没死。

    顾宁远推开门进来,瞧见沈约垂着头,抿着唇靠在床上,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有搭理。他的气色不大好,从清醒之后一直折腾到现在,脸是苍白的,整个人像是要融进这个房间里。

    顾宁远从公司里处理事情回来,又和那些医学专家开完了个会,几天没睡觉,此时头昏脑涨,他走到沈约面前,轻声问:“在想什么?”

    沈约头也没抬,像是没听到这句话。

    这几天来,他一直都是这样,以前见面好歹还嘲讽几句,现在是什么话也不说。顾宁远有些头疼,那时候还言语切切,深情厚谊地和自己讲童年的恩情,还说是一命还一命,现在转眼就像是忘得一干二净。

    顾宁远拿他这个玻璃娃娃没什么办法,说都说不得,只好一句话一句话地问:“是不是担心眼睛的事?现在正在请国外的专家过来,他们那边有你这样的例子,还成功治愈过。你不用太担心。”

    又问:“还是公司的事?我先帮你做了,不会占你的便宜,拿他们当刀。”他有许多事,本就是债多不压身,倒不如全揽下来,让沈约好好休息。

    “你用吧,那是一把好刀。”沈约应了一句,冷笑着,“现在这情形,谁都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救你也是救我。”

    其实不是的。顾宁远和沈约结仇太过深远,即使是救了这么一次,旁人也大多不太相信。

    顾宁远微微一笑,心里柔软极了,“那我会好好用的。”

    却没有其余的道谢,有开始吻写别的,“肖家……”

    这样来回把问题问了个遍。沈约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有点不耐烦,最后问:“你那个未婚妻呢?她把我撞成这样,现在在哪?”

    顾宁远沉默了一会。

    沈约挑了挑眉尖,冷嘲热讽道:“还是以前快要订了婚的未婚妻,该不会是舍不得了吧?”

    “舍不得什么?”顾宁远瞧着沈约,“郑媛死了,自杀在牢里了。”

    他说的冷冷淡淡,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其实顾宁远才开始是没打算让郑媛死的这么轻易,把她关到监狱也只是为了叫她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可沈约终于醒了,顾宁远想着他的性格,若是没有报仇,肯定是不能安生下来,倒不如自己先解决了这件事。

    这就是顾宁远的手段,看起来平和宁静,让每个人在面子上都过得去。可要做成的事,却没人能够阻拦。

    沈约知道的。

    他一贯很明白顾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那就,”沈约躺下去,背过身,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谢谢了。”

    顾宁远替他敛了敛被子,叮嘱道:“已经是下午了,莫睡得太迟,等到了晚上,我同你一起吃饭。”

    沈约把被子裹得更紧,从里头传来闷闷的声音,“知道了。”

    这么多天来,沈约没接触到外面,手下的人也只知道他醒过来了,正在修养,别的一概不知,至于眼睛看不见了,消息都被顾宁远封锁了。说到底,沈约从前得罪了太多人,他一直如同一把极锋锐的刀,能够杀人的时候自然人人害怕。如今这刀好不容易上了锈,钝得割不动旁人的皮肉,只剩一个花架子,谁都想来折了他,不论是一雪前耻,还是想扬名立万。

    沈约是孤独的,他没有朋友,手下也不论多少忠心。即使是别人的人,只要能够干活,有本事,他都敢用。所以他不能倒,不能钝,一旦沈约不是那把杀人的刀,就是他的死期。

    但是顾宁远护着他,把沈约护的好好的,外界有多少风雨,什么也不让他知道。

    可顾宁远已经不是当初东临的那个顾先生了。他被顾家赶了出来,甚至还在打官司,那么多人想让他死。

    沈约不晓得顾宁远哪里来的时间,才开始醒来的那几天还不太明显,现在倒还能闲情逸致地陪着自己吃饭。

    他想不明白。

    国外请来的医生和原来医院的专家合作,终于讨论出来一个方案。沈约的眼睛一日好过一日,他终于能够见到光亮。

    身体上的病好了,顾宁远还多留他在医院十几日,沈约猜可能是外头上的事还没处理完。

    到了九月的一天,顾宁远接沈约出院。他离开的时候,遥遥看到还是单薄的沈约靠在窗户旁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不好,大概自己在这已经模模糊糊了。所以误以为别人也瞧不清了,眼睛里盛满了不舍。

    真是个傻孩子。

    顾宁远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张沈约,到了车上又看了几遍,最后设成手机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