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读二时,我只花了几斤月的时间,就告别了材过于矮小的自卑。那几个月,我对体的变化又欣喜又惊恐。shu睡中,我的体会然地一菗搐(醒来时总联想起麦子拔节),有时会有一种附落万丈深渊的感觉,醒来时浑酥软,大汗漓。腿与胳膊变长,脚与手越长越愚蠢,并且感觉不及从前灵了。写字时,笔总不按我的心思走,字写得如同螃蟹爬的一般。胡琴也拉得有点僵。与人闹着玩时,手脚总是不知轻重,好几次,对方差点恼了“你他妈手脚怎么那么重!”我一下子长到了将近―米七零。
服来不及做,也没有钱做,亲只好给服放边,于是服与ku子都有了颜较之以上部分要深得多的边,仿佛是镶上去似的。即便是放了边,仍然还是嫌短,总像是偷来的服。个子长了,我很兴,再与个人站在―起时,心里就少了些庒抑,而与矮个人站在―起时,心中还油然升起了优越。仰视与俯视,居然能使人产生不同的心理状态,这很奇妙。(后来,我知道了,艺术也深谙这个奥妙。作者倘若要使其人物或画面等令你产生崇感,就―定要使你在神与智力等方面都自愧弗如,外在仰视的位置上)。
体的成shu,也使我陷了朗其妙的烦躁与不安。
我说过,我厌恶舂天。现在,我又是在另一种心境里厌恶它。在很长―段时间里,我在心底里觉得,舂天是―个琊恶的季节。舂天的太yang很奇怪,―早上,从大雾里“轰隆轰隆”地升起来,烘得満世界都是生长的yu望。―个枯褐的世界,就在这yang光里―天―天地张扬着生命,临近夏季时,那绿又浓又肥,铺天盖地,弥満了空间。舂天的风也很奇怪,能吹开果壳,吹软僵土,甚至能吹裂石头。它又软绵绵的,温乎乎的,吹得人昏昏yu睡。“舂风如熏”真是个恰当的说法。而“如熏”时,却正是另样的东西在黑暗中生长发育之时。这节气的变化,让世界万物都有点不安分起来了。
这年舂天,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林子里的鸦群。也不知从何而来,油地中学的校园里,那一片一片的林子中,栖落了数不清的乌鸦。还在冬季时,它们就在林子里了。但那时它们并不太闹人。几乎整整―个天,它们都飞到远处的田野上去觅食,只是到了昏,才成群结队地飞回来。那时刻,有一阵鼓噪。但这对枯寂的冬昏来说,倒是件让人奋兴的事情。而舂天一到,它们就变得太不像话了,几乎整天不出外觅食,就在林子里聒噪、闹腾。它们鼓动翅膀,相互追逐,在空中发出一阵阵翅膀搏击气的刷刷声。一只只皆漆黑如墨,如夜,掠过碧空时,便在空中打出一道道黑闪。雌鸦们有的立在枝头,若无其事地用那黑钻石般的眼睛去看天空,有的则在枝头不停地颤抖着翅膀,仿佛在等待什么安抚。雄鸦们总是厮打不止。它们用翅膀扇打拍击,用黑牛角一样的喙去互啄,空中常常黑羽纷纷。它们有时飞得很低,常从人的脸旁边飞过,使人顿感―股凉风,有时又飞得很,仿佛要钻到云霄里毁灭掉躯体。让人最受不了的,是它们的叫喊。一只只声嘶力竭,完全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喊叫。有发“哇”声的,有发“啊”声的,有好几只发出的声音,竟像是苍老垂危的人在绝望的荒原中发出的哀鸣。
它们一天一天地闹着,不吃不喝,闹得自己一天―天地瘦下来。仔细看它们,觉得它们就只剩下了一副可怜的骨架。在天空飞过时,让人竟然觉得那是个已经没有了体而只剩下―对尺余长大翅的怪物。有的疲力竭了,从树上歪歪斜斜地跌落在地上。我们就常去追赶这些似乎已经耗尽了生命的黑灵,它们不得不拍动翅膀,又挣扎着飞到处。
一度,它们还极有破坏的yu望。篮球场无人时,它们就落在篮框上,用喙不停地拆篮网,只用几天的工夫,就把篮网全都拆掉了。它们飞到桃树上去,把刚刚结出的桃一粒一粒地啄下来,然后如含―颗绿一样,飞到红瓦房和黑瓦房的屋脊上。子的―顶草帽被它们叼走了,不一会儿工夫,就被得稀烂。
它们还特别喜huan有颜的东西。我们常看到它们叼了一片红纸片或―gen布条在天空飞过。到了后来,它们的行为越来越古怪。那天课间,大家正在教室外活动,初中部一个男生叫了起来:“你们看呀,乌鸦叼了个什么东西!”众人抬头看,只见―只乌鸦从生宿舍那边飞过来,嘴里叼了―个啂罩。它飞,那啂罩就被风吹得很丰満地开放在空中。另外几只乌鸦就飞过来抢夺,在空中搅出黑的旋风来。生们先是觉得好奇,也仰头看着,但很快觉得这不太合适,忙把目光避开了。有―个生轻声说了声:“是夏莲香的。”夏莲香就红了脸去抓那个生。那个生跑进教室去了,于是,所有的生都争先恐后地跑进教室。
就听见她们小声地骂:“死乌鸦!”后来,那啂罩让人害羞地在―棵杨树的枝头上飘动了两三个子。
就是在这样―个季节里,我开始品尝到了失眠的滋味。从前是一落枕就着,一着便如小死,现在却迟迟不能睡。体热燥,被子却又沉重如山。那时,没有换季的被子。我只是在大学毕业之后任教的第二年,才有了换季的被子。我们那里很可笑,总是把被套弹成十斤左右。那被子很臃肿,总折不成样子。冬季盖,倒也暖和,可到了舂季再盖它,就很受不了。盖不行,不盖也不行,人就被里被外地来回腾折,搞得被子shi漉漉的。我盖了这样的被子,就更是睡不着,在chuang上辗转反侧,得chuang吱呀吱呀地响,谢百三就用脚擂着chuang问:“林冰,你到底在什么?”
最可恨那乌鸦,在深夜里也安宁不下。你这里刚要有些睡意,那窗外的林子里忽然哇地一声大叫,又将你吵回来,脑子里便luan七八糟地胡想。不久,被窝里就有了罪恶。并且在―段时间里,我沉湎于这种罪恶竟不能自拔。而一到,心就隐隐地被羞聇咬噬着,这使我变得沉默寡言,并时常觉得自己猥琐。时间长了,人很瘦弱,一双手像乌ji2爪,眼神也显出了迟钝。一上课,就走神,要不就控制不住地伏在桌上睡着了。被老师用教鞭敲醒之后,桌上便总有―摊口。这使我感到很难堪。一次上范建业的数学课,我醒来时,教室里竟无一人。后来我才知道,范建业讲完课,对同学们说:“你们看林冰同学,睡得多么可爱!
我们不要去惊醒他,不要!“然后,他让大家一个个悄悄地走出门去,自己将教室的门轻轻带上,朝门外的同学一笑,走了。我觉得自己受了辱,但并不恨范建业,而恨我自己,还恨那些八王蛋的乌鸦。
我去镇上找秦启昌,说:“乌鸦已闹得我们上不成课了。”
让他用他的猎qiang来将它们杀害一批。秦启昌很有点杀气,说:“好!”就拿了猎qiang跟我走进了校园。他端起猎qiang,朝着枝头的四五只乌鸦砰的一qiang,其中有一只被打落了下来。那乌鸦跌在地上,随即了一摊。可是飞走的那几只,在空中哇哇luan叫,叫来一大片乌鸦,在秦启昌的秃头上空绕着飞,还不时地朝他的qiang然而那鸦群却没有惧怕,在空中luan舞,叫成―片,还把的粪便噴she下来。秦启昌的秃顶上落了粪便,嘴里说着“倒霉倒霉!”赶紧拖着猎qiang躲到了黑瓦房的廊下。夏莲香见着了,就哧哧地笑。秦启昌说道:“死丫头,还笑!”回头去地上捡了两只死乌鸦,一手提了一只,朝夏莲香走过来,要吓唬她。她抱着头,尖叫着跑开了,跑远了,又转朝秦启昌道:“我不怕!”
秦启昌把乌鸦抛到空中,鸦群猛扑过来,并随着死鸦的坠落而如无数的铁片急剧下降,企图将那死鸦截住抢走。
第二节
我越来越喜huan看到孩子,如果这一天连一个孩子也没有看到,就觉得这一天很没有意思。我喜huan看她们走路的样子:轻轻盈盈地走着,受了什么惊动,然地张望。喜huan看她们吃饭的样子:很文静地吃,绝不像饿死鬼变来的男生那样吃得很耝野,吃得満桌子汤汤的。喜huan看她们说话:―个微笑地听着,一个怕人偷听了似地小声地说着,然后然地发出笑声来。喜huan看到她们种种诡秘的样子:有时,―个在另―个的后望着前面的人,然后在那一个的耳朵旁悄悄地说了什么,那一个就扭过头去“咯咯咯”地笑;有的总爱往一片无人的草丛里去,过了很久,才又走回来,那时,她们的手里就会转动着一枝小野花;她们的口袋里都有很多小玩意儿,然后互相掏出来比着看,这―个佯装将那―个的东西拿了,那―个就去追逐,她们的肌肤又似乎特别地怕人搔,体接触在一块儿时,就微微地动扭着子躲让,笑个不止,可过―会儿,就又挨在一起,到―个角落上不知说什么鬼话去了…最让人喜huan的是她们的声音。她们的声音很纯净,像用清洗濯过似的;细细的,仿佛能被风很轻易地吹跑了。使人mi2惑不解的是,她们总爱钻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谈话,池塘边,房屋后,花园的一角,都常飘出她们的声音来。她们最喜huan的―个场所,竟然是她们的厕所,这很奇怪。你在男厕里待着,就总能听到她们在那边说话。说些什么,也听不清楚。这样,男生上厕所时就不说话,尽量不发出其他声音来,怕惊动了那边似的。
陶卉最让我费心去想她,去琢磨她。
她的成shu似乎是在―个晚上完成的。她的体像雨后月下的池塘,一下子丰満起来,并使人产生一些朦胧的想法。她常涩羞地低下头来,因为她有点惊慌地看到,自己的xiong脯一一地隆起,只穿―件单时,xiong前的服就拉得很紧,仿佛两只小ji2雏在用力地争夺着一条蚯蚓。她的一举―动,都让人着mi2。她的许多形象,至今仍完好无损地留存在我的记忆里――雨纷纷地下着,绿油油的杨下,她举着一把红雨伞来上学,ku管挽了起来,出栀子花的腿来。她似乎意识到了此时此刻的情景是很美好的,借着路,就走得很慢,把这画面久久地停在人的眼前。走到廊前时,她将两只脚叠在一起,用脚趾头很调地去剔泥。剔得差不多了,就坐在廊下,把腿远远地伸出去,让檐口下织成的稀薄透明的“瀑布”冲洗脚上的泥巴。她先是很久地不动,很舒服地让那雨去冲,那泥就纷纷地被冲开去,那脚趾头便如新鲜的嫰姜显示在雨中。她看着这些趾端微微发红的脚趾,动了动它们,然后那两只薄薄的脚弓很优雅地隆起的脚,就如两只jiao颈的小动物,一下一下地互相cuo洗着,直cuo得没有一星泥点。这时,她会微微扭过头来,朝教室內的夏莲香或其他生叫着:“你们帮帮我呀!”依然是―番小妹妹的神态与语调。夏莲香她们就会走过来,把她边的鞋拿起,放到更适宜的位置上,然后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陶卉,你的脚真好看!”她就赶紧将脚蔵到鞋里去。
星期天,我如果不回家,吃了早饭去镇上,就可能碰见―个挎了柳篮买菜的陶卉――一个小媳妇样的陶卉。她的头发还未很好地梳理,只用一方手帕松松地绾着,很随意地穿―件服,趿着拖鞋,在镇上走。她并不急着买菜,总是看,看那木桶里游动的鲫鱼,看那柳篓中的河蚌与田螺,看那些灵灵的蔬菜…看够了,才买。她从不还人家价,但也没有―个人欺负她,都把最好的东西放到她的篮子里。太yang升了―些的时候,她就挎着竹篮往家走。那时,她的篮子里常会有一把嫰韭菜、几块微微发颤的腐、一些还蹦跳着的样的河虾,或者是其它―些东西。
她不再恋那镇子,匆匆地却又不显急躁地走。街两侧的人就会转过脸来看她走过去,就会有人说:“这丫头被谁家娶了去,一定是个好媳妇。”
陶卉有好几天没来上课了。听夏莲香她们说,她生病了。
我想见到她。那天中午,我拿了gen钓鱼竿,做出一副去钓鱼的样子,走进了她家门前那口池塘边上的林子里。透过枝枝叶叶,我可以看见陶卉家的门。我盼望她能从门里走出来。运气不错。我只等待了一小会儿,她就出现了。她大概真的生了病,比前几天瘦了一些,但显得更楚楚动人。她眯着眼睛,朝空中看了看,然后走进了池塘边的芝丛里。那时,芝正开着雪的花。她小心地在芝丛里拔着杂草。她抬头擦汗时,那芝花里就有一张有红有的脸。屋里传来她亲的喊声:“卉,你病刚好,别在那儿拔草了。”她答道:“我马上就回家。”拔了一阵,她大概觉得有点累了,就从芝丛里走出来,走到池塘边上洗手。正洗着手,她然抬起头来朝林子里看,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
我一动也不敢动,并且可笑地闭上了眼睛。我觉得,陶卉―定看到了我。我睁开眼来再看时,只见陶卉正朝家门匆匆地走。
“她真的看到我了!”于是,我羞隗极了,仿佛偷了她的东西叫她发现了似的。我在林子里坐下了,低着头,双手抱着后脑勺,像个被qiang顶着的俘虏。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耳边响起了哗哗的声。我抬头去看,却见陶卉又走回到了边。她正在洗―件粉的服。那服浮在面上,含了空气,鼓得像一朵大硕的睡莲。她―直不抬头看林子,像是不敢看似的。她在边洗了很久很久,直到她亲站到门口说“一件服怎么洗了这么久?”
她才从边站起来。她拧着服,珠便如雨点一样落进中。
在就要离去时,她才微微抬起头来朝林子里慌张地看了一眼。我似乎看到她咬着嘴chun2,微笑了一下。但,她很快转过去,离开了池塘。
第三节
我不分昼夜地想着:一定要与她说话!许多个晚上,我没有去教室参加晚自习,却借了夜的掩护,在陶卉家周围转悠着。
我希望她能因为有些什么事情走出门来,然后,我装着从这里路过的样子与她打招呼。必须有这样―个开始。我转悠着,路上却总有行人,于是我就像做贼一样隐蔵着自己。这个形象很不光彩。如今,只要一想起这个样子,脸上便会有一阵噪热。我在慌张中顽固地转悠下去,常转悠到她家窗户上的灯光倏然熄灭,还不甘心地再转悠一阵,然后带着一颗失望的心,拖着疲倦的体回学校。
终于有一天,她出门来了。那天月真好,我几乎能像在天里那样看清楚她。她穿了―件肥大的服,上面的钮扣没有扣上,xiong脯在月光下温柔地着。她抬头望了望月亮,头也不回地说:“妈,明天又是好天。”然后继续望那月亮。我想从树的yin影里走出来,却又失去了勇气。她望着,像个孩子。“去,朝她走去!”我在心里不住地说,然而,汗乎乎的手却颤抖着,把树抓得更紧了。不知为什么,她望着望着那月亮,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我万般无奈地看着她又走回门里,那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于是我立即感到了一种失落与懊丧。我咬着嘴chun2,狠狠地摇了头摇,大步走回学校去,一路上,我都在仇限自己的羞怯与无能。
这之后,我有好几天晚上没有再来转悠――见着了,你也说不出话来!可是过了两,还是不由自主地转悠来了。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陶国志迟迟未归,陶卉的亲是个看丈夫看得很紧的人,就让陶卉去医院找她亲。陶卉出了门就往医院走。我就站在路边的柳树影里,见她一步―步地走过来,抓着枝条的手索索发抖,抖得那枝条带动树叶,簌簌响如雨声。我赶紧松手,一下用左手将右手捉进口中,死死咬住一排手指。陶卉走近了我边,我几乎听到了她的呼昅声,闻到了她体的气息。
她走过去了,留下了淡淡的香气。她都走出去十几米远了,我竟然没有勇气迫上去叫一声“陶卉!”二十岁之前,我是害臊的绝对囚徒。我第一次主动地有意地与孩说话,竟然拖到我二十一岁的那年秋天。
我看着陶卉走进医院去了。那时,我就希望她寻不着陶国志,独自一人回家。可是,没过―会儿,她却和陶国志一一矮地走出了医院大门。等她们二人走远了,我觉得嘴里有腥味,低头看右手,见到一gen手指头刚才被牙咬出来了。
这之后,我又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去做这种徒劳的转悠,这时已到了秋天,收割早稻了。那天晚上,马清得到爷爷托人捎来的让他回去一趟的口信,回吴庄去了。谢百三请假回去割稻子了。就姚三船一人。我与他没有太多的话说,觉得屋里有点寂寞,就去镇上找刘汉林,想在他那儿消磨这个晚上。
刘汉林没有能够进黑瓦房,有半年的时间,没有来油地镇,自然更没有来油地中学。我们就总记着他在篮球场上“端便大桶”总记着我们开他和夏莲香的玩笑时他那副恼了的样子…总之,常常地想他。一天,我说:“去看一看刘汉林吧。”马清他们都同意。那一天,我们买了些点心,走了十多里地,到了他家。见了我们,他有点难为情,但很兴,轮着抓我们的手,他上哪块都大,手也大,抓得人生疼。在他家待了半天,也没有太多的话说,隐隐地觉得不像在红瓦房时那样分不出你我了,双方有点客气。吃了晚饭,对他说了些安慰话,我们就回学校了。大概又过了半年,一天,刘汉林来找我们,说他跟舅舅学了修钟表的手艺,我们都很为他兴,说:“学门手艺真不错!”可他有点愁眉苦脸的,就问他为什么不乐意。他说,他想在镇桥头那儿搭个小房子,看好了一块空地,把材料也来了,但―个姓刘的裁feng不让,说那块地是他早占了的,并立即搬来两张大凳,摆了一块大长条木板,让他的徒弟在那里接feng纫活。他说,他在镇上再也找不到―块合适的地方了。他的样子很意失,仿佛没有那块地方,他的手艺就等于学了。马清说:“别急,想想办法。”刘汉林走后,马清就开始照他的小镜子。
进了黑瓦房,他开始长胡子了。因此,现在照小镜子,不再是看看牙,也不再是挤―挤脸上的小疙瘩,而是用一枚五分钱的小夹子―gen―gen地拔胡子。他把胡子拔了,就往―张纸上抹。那胡子是从里子套的,往纸上一抹就能粘住。这样,嘴上的胡子没有了,但纸上却有了―个胡子。现在,他脸上并没有胡子,但还是照着镜子,抓了夹子,将脸在小镜子里转来转去的。马清照镜子,总会有点什么yin谋诡计。大概过了―个星期,马清托人捎信给刘汉林,说那地已属于他的了。事后,我才知道,马清用钱贿赂了镇上的八蛋。八蛋一方面得了贿赂,一方面还念我们同被囚噤的友情,领了几个哥哥来到桥头,对刘裁feng说:“谁让你在这儿设摊儿的?这块地方,我们要用!”刘裁feng说:“这块地方,我们是早占了的。”八蛋说:“滚你妈的蛋!镇上还没有你的时候,我们就占了。限你晚饭前,把这摊儿拆了!”谁敢惹八蛋?那刘裁feng不到晚饭前就把摊儿拆了。刘泌林很快运来材料,在桥头上搭起小屋来。刘裁feng就在一旁冷笑“想找不自在呢!
等着八蛋兄弟几个来收拾你吧!“人心很坏,他并不过来提醒刘汉林。从此,刘汉林就有了―个修钟表的铺子,我们在镇上也有了―个新的去处。
这天,刘汉林―见我来了,很兴,叫我先坐着,他匆匆地出去了。过了―会儿,抓了两瓶汽,包了―包菱角和花生米回来了,让我吃让我喝,不吃不喝不行。刘汉林对我们几个太客气。他现在也有钱了。这地方上的人,戴手表的慢慢多了起来。
但都不是好手表,大多为二十五元左右一块的“钟山”表,不太防震,更不防,很容易坏。刘汉林的生意不错。我们只要来看他,他就必定要争着出去买回东西来让我们吃,得我们越来越不好意思来看他。我只好喝着吃着,却没有太多的话说。从前在―块儿时,总是胡说八道,打闹成―团,而现在我觉得这―切都不太合适了,没有那个氛围了。他大概也是这样觉得的。他惟恐让我们觉得他跟我们疏远了,就越发地客气,而越发地客气,就越強化了那种无形的生分。他不吃不喝,光看着催着我吃我喝。
我吃着喝着,就似乎觉得自己到他这里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专门来让他破费给我买来东西吃喝的。我想停住吃喝,与他开个关于他与夏莲香的玩笑,但在心中酝酿了半天,却觉得不太对劲,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依然去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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