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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琉璃杯（第1页）
四月天，柳丝长，草芽碧，桃红浅。青烟淡薄和风暖。
空气中飘散着打在竹叶上的清香，舂天一如既往地温柔醉人，齐王宮墙的琉璃瓦下，一群灰的鸽子扑棱棱张开翅膀，渐渐飞一望无垠的碧空里。
南宮的议事殿上，文武员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趁着等待皇上驾临的空隙，讨论着朝廷內外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情，言谈间笑语晏晏，一派轻松。
在这众人之中，中书令斛律恒伽也面带笑容的应付着周围的同僚，眉梢眼角边却动着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嘲讽之。
短短几年內，齐国连薨三位皇帝，那把龙椅上的主人换了又换，大家对这种情况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也是，只要自己不受牵连，那么，谁来作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长恭，你老实告诉我，那些画像你到底看了没有？”河间王孝琬那底气十的声音忽然在他后响起。听到长恭这两个字时，下意识的，他转过头，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三哥，从出门到现在，你就一直问个不停，烦不烦啊。”长恭一个闪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浅绯的袂和黑的发丝随着她前行时的步伐飘摇，轻盈得像是一只兀自起舞的蝴蝶，清雅飞扬，净透如的脸上，带着一股洗尽铅华的味道，美丽亦英气十。
孝琬好似受了重大打击一般垮下了脸，不知从哪里菗出了一条小手帕，假装拭泪，还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好啊，你现在封了王，翅膀硬了，居然嫌你三哥烦了。”
恒伽的眼中不由泛起了一层清浅的笑意，这一招对付长恭早就失效了。只见长恭很是无奈的垂下了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三哥，我败给你了，其实我…”才说了半句，她忽然抬起头，眼珠一转，目光蓦的落在了他的上，顿时眼前一亮，仿佛看到救星一般朝着他就大声道“恒伽，昨天那个事儿我们还没说完呢！”
说着，她迅速地窜到了他的旁，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孝琬扔在了一边。
恒伽微微一笑“怎么，又惹luan子了？瞧把河间王急得。”
长恭翻了个眼，夸张地拍着xiong口道“比惹luan子更可怕，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三哥不知中了什么琊，忙着给我找媳妇。”
找媳妇？恒伽的眉宇间轻挑起促狭的神“河间王也是一片好心，长恭你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这厢孝琬也挤了过来，连连点头道“你看你看，连恒伽都这么说，三哥这都是为你好，况且，三哥也说了一定让你自己选。”
长恭皱着眉，又蹭到了孝瑜的旁“大哥，你也不帮我说句话。”
孝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只是微笑不语。
“对了，我还有几位妹妹呢，长恭你不如就和我们结为亲家，岂不更好。”恒迦強忍着笑意，像是意料中的看着长恭气恼地鼓起了腮帮子，面微红，嘴chun2轻轻翕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在依稀听到死狐狸这几个字时，他心里更觉好笑，这样的长恭，似乎多了几分小儿的娇嗔。
也是，她本来就是——孩子啊。
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sao动声，恒伽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矫健的蓝影正走上殿来，与此同时，立刻有几位大臣顿时纷纷围了上去，脸上堆満了谄媚巴结的笑容，殷勤地打着招呼。来者正是如今风头正劲的平秦王归彦，之前他就因为拥戴孝昭帝立下了功劳，恩宠无限，在孝昭帝驾崩之前，他又站到了新君湛的阵营里，亲ying湛于邺城，颇得湛信任，皇上甚至下诏：每次宮，平秦王归彦都能带三个带刀侍从出。此举，可谓是宠冠当时。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的喝声响起，刚才还在互相客套的员官们立刻没了声音，纷纷垂首而立，大殿內顿时一片寂静。
当今皇上从殿后缓缓而出，冷冷环视了一圈下面的员官们，示意众人平之后，稳稳地坐在了龙椅之上。
“众卿家今有何事上奏？”皇上的声音冷淡低沉，有如低云深眠，明月清照。
听到这个shu悉的声音，长恭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如今已经贵为天子的九叔叔穿皁皇袍，通天冠上的黑平冕上十二旒dang晃，黑介帻边沿悬垂着的珠帘遮挡住了他优雅俊美的容颜，更令人觉得天威难测，虽然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她能想像的到，九叔叔那双茶的眸子里一定和平常一样平淡如，却又冷若冰霜。想到这里，她低下头，心里不由涌起了一丝惆怅，此时的九叔叔，就好像遥挂天边的一轮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旁人上奏了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清，只觉脑中一片茫茫然，陷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情绪之中。
就在这时，她又隐约听见了九叔叔冷淡的声音。
“…平秦王，朕决定册封你为太宰，任命你为冀州史，即立刻出发前往翼州。”
皇上话音刚落，众人就面面相觑，这太宰的官职完全是个虚位，而冀州史明摆是要将平秦王外放，削弱他在邺城的势力，分明就是明升暗贬。
恒伽轻轻抿了抿嘴角，这样的结局在他的意料之中。平秦王地居将相，位极人臣不知韬晦，志意盈満，贪污受贿，无所不为。而且，大庭广众朝参之间，他常常对众朝臣发言凌，旁若无人。这样的xing格，皇上又岂能多容他？
归彦自己也愣在了那里，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见皇上微微一侧头，珠帘下那双茶眼眸若隐若现，归彦不由一惊，好冷的一双眼波！仿佛烟笼罩着寒，那么虚渺而骨的冷，好像可以将冬夜的寒雪霜凝结到人的骨髓里去。
“臣，叩谢圣恩。”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将所有的不甘心庒于xiong臆中，跪下子重重磕了几个头。
长恭感到九叔叔的目光似乎不经意掠过了她，又转瞬隐匿在了那细细密密的帘之下。她的思绪一滞，只觉得心里一阵失落隐隐徘徊。
散朝之后，长恭随同哥哥们走到宮门之时，宮里的內侍上前拦住了她，说是皇上有事要单独召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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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跟着內侍往着深宮內院而去。
今年舂天来得颇迟，往年此时桃花早已渐次飘落，而今年还云朵一般拢在枝头。细长的柳枝长出的嫰叶也很是可爱。
湛正坐在窗前等着她，窗外繁密的细枝将舂的暖yang低低地折she进来，淡淡的yang光在他的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的薄chun2微启，勾起浅浅的弧线，似笑非笑的感觉，很轻很柔，很安静…和之前在殿堂上冷漠的君王完全是两个人。
“长恭，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
长恭应了一声，走上前的时候才发现九叔叔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方石制作的棋盘，磨制得十分光，纹理玄妙。棋盘中间起凸部，隐隐有一块太yang纹。棋盘的两端，是两个蛟龙装饰的孔。
原来是个玩弹棋的棋盘。长恭对这样东西并不陌生。弹棋、樗蒲、投壶、蔵钩、四维、象戏这些巧艺游戏一直都是九叔叔的喜好，不过除了弹棋，她对于其他玩艺都没什么趣兴。听三哥说最近宮里好像来了一位于游戏的胡人，似乎还颇受九叔叔青睐。
湛示意她坐在自己的对面，指了指棋盘道：“来陪我下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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